第九十一章 受臣91
“婕妤被打了四十板子，骨頭都受到了重創，必須要好好養著，要不然，很可能會癱瘓！照顧的不好，也有可能留下後遺症。”
可以說，那四十板子，一點水都沒有摻，甚至比平時打的更狠才是。
“經過這件事，婕妤小產。”頭都沒抬，皇甫覺不動如山，下了一個結果.
“是。”黃太醫應下，朱婕妤的診斷裏，多了一個小產，而那一位的罪名，就更顯赫。
“下去開藥吧，需要什麽直接從太醫庫裏調。”一句話已經點明了要太醫院不惜一切代價。
“是。”
等到太醫們走了，西暖閣已經恢複平靜，皇甫覺才走進去，坐到床邊，看著那個因為他的“恩寵”而受累的女子。
“朱兒？”
“皇上。”朱兒睜開眼，慘白的嘴唇沒有了一絲血色，卻衝著皇上盡自己最大的力氣笑著。
“朕對不起你。”皇甫覺坦然，他為了不讓別人注意到佟日禮，所以將朱兒推到了風口浪尖，雖然他的後宮不是那麽龐大，但是那些女人豈是那麽好相與的？
尤其是在麵對一個奪了自己寵愛與富貴的情敵？
朱兒搖搖頭，無比溫順，沒有流露出一絲委屈。
“你安心養著吧！朱兒，朕會替你討回公道的！”
“那個，佟大人的傷。”朱婕妤有些擔心，她好歹是個婕妤，都被打的如此模樣，那佟日禮如今沒有功名，還不知道被那個宗貴嬪如何處置的。
皇甫覺清亮的眸子頓時暗下來。
佟日禮也被打了，皇甫覺看到的就是趴在東暖閣裏的人，忍著疼，讓太醫上藥，緊抿著嘴，一動不動，不知是否昏厥。
“怎麽樣了？”皇甫覺開口問道。
“皇上。”太醫趕緊停下來，“佟大人受的是皮外傷，沒什麽大礙，靜養就可以了。”
“藥留下來，下去。”
“是。”
太醫退了出去，皇甫覺坐到床邊，拿起藥膏，接著往佟日禮身上抹。
小心翼翼的舉動，也不能阻止躺在**的那人止不住的輕顫。
“忍著點！藥上了就好了。”說著，皇甫覺補充道：“止疼藥吃多了，對身體不好。”
“皇上。”伏在毯子上，悶聲不吭的佟日禮突然開口了：“你喜歡我。”
陳述的語氣，在這個安靜的暖閣裏，帶起了詭異的氣氛。
皇甫覺手一顫，一大滴的綠色藥膏抹錯了地方，佟日禮疼的眉一皺，嘴邊卻還是掛著笑意。
“朕該說佟日禮自信非常？”
揚起眉，那一瞬間的失措已經被完美的遮住，皇甫覺不會承認。
即使被這個直入心底的問題逼上前來，他也不會讓佟日禮知道他是在乎他的，因為那樣他就注定輸了，輸到讓佟日禮對他予取予求。
然後自己隻能看著他大搖大擺的逃開。
不可以讓佟日禮知道……
“皇上，你的手在抖嗎？”佟日禮伏在毯子上，沒有回頭看，語氣卻那麽自信滿滿，在皇甫覺的耳中，那語氣似乎有著輕笑的嘲弄，“看著這樣的傷口，皇上，你不覺得會疼痛嗎？”
這是一場對弈，誰承認，或者是誰露出馬腳，誰就輸了。
站在勝利麵的皇甫覺，當然不會給佟日禮可以翻身的籌碼。
破碎的聲音響起，進貢的傷藥被砸到牆上，四分五裂。
“佟日禮，你以為你是誰？”怒極反笑，皇甫覺站了起來，居高臨下：“你要不說，朕都忘了，你不過一個奴才而已。竟然也敢說出喜歡不喜歡的話來！”
“既然是奴才，自然配不起大內的傷藥，奴才受傷了，被主子罰了，是不可以讓主子浪費傷藥的。”
也許，是佟日禮的一聲不吭，還有嘴角那了然的笑太過刺眼。
憤怒在深眸裏燃起，佟日禮被皇甫覺一把拉下榻，跌倒在地毯上。
佟日禮臉色蒼白，大滴的汗珠流下。
身下，還有手下，那長長柔軟的地毯，卻讓他嘴角的笑更加明顯，清澈的眼裏，看著皇甫覺似乎讓他無所遁形。
看吧，你還是在乎我的，這一切都是證明。
就算你把我拉下來，也沒有跌疼我。
你這個愛上了一個不愛自己的奴才的皇上。
口中聲聲說著那麽刻薄的話，可是溫柔的行動還是這麽可悲。
可笑至極！
“你真以為朕舍不得處罰一個卑賤的奴才？”
佟日禮微笑的看著皇甫覺的眼睛，輕輕的道，“你舍不得。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就在這一瞬間，在佟日禮那了然的、嘲弄的微笑裏，在佟日禮雲淡風輕的一句話裏。
皇甫覺終於恐怖的明白，佟日禮是故意的，故意去找宗貴嬪的打，故意讓自己看見他受傷，然後閑情逸致的等著自己露出那麽可笑的破綻，不需要多，隻要一個眼神，一個表情就夠了。
就夠佟日禮翻身，而他也會跌到失敗的劣勢裏。
他終於明白了，當他匆匆趕到禦花園門口，他在人頭攢動的混亂裏，第一眼就找到佟日禮的時候，當他們四目相對，佟日禮那高高昂起的頭是為了什麽？
一個眼神，一個表情，佟日禮想要的，他沒有任何防備的就輕易給了。
自己愛朱兒嗎？那又為何在那一片黑壓壓的人頭裏，第一眼看到的卻是佟日禮？
而佟日禮為什麽這麽做？明白了，卻又為什麽毫不留情的戳穿自己？嘲弄自己？
皇甫覺頓時覺得渾身冰涼。
冷笑著，也許是讓淩厲的氣勢掩蓋自己的脆弱。敏捷迅速的動作隻是不想讓自己出現頹然的失措。
此時的皇甫覺隻想狠狠的懲罰佟日禮，懲罰他的不敬，懲罰他的敏感和狡黠。
懲罰他為什麽要試探他，卻隻是為了利用他!
激怒他!
激怒他！
然後......隻是為了離開他！
“朕喜歡你？”皇甫覺冷笑著，壓抑住所有幾乎失控的情緒，抓在手裏的鞭子，露出猙獰的光澤。
狠狠向地上的那個人抽去，即使手在不禁顫抖也不停止。
鞭子劃過空氣發出聲響，抽在身上，單薄的衣服已經裂開，露出裏麵瞬間青紫的肌膚。
抽吧，是佟日禮逼他的！
隻要將佟日禮打一頓，露出恨意，他就可以掩飾住自己的心思。
他主導的地位就不會動搖。
一鞭，兩鞭，三鞭。
就算是被佟日禮逼出了那難以承受的怒氣，他也不會遂了他的心願，這麽簡簡單單的趕他出宮。
就算他知道了自己喜歡他又如何，他從不知道這份喜歡的重量有多沉。
打吧，打吧，狠狠的抽打他。
把那份沉甸甸的喜歡掩飾的輕一些，再輕一些。
然後，這個隻會利用自己的人，就不會總是妄想著怎麽惹怒自己逃出去了。
那人的唇微微的翹著，在笑，鞭梢過處，皮開肉綻，單薄的身體蜷成了可憐的一團，皇甫覺要努力的警告自己，才能讓自己千萬不要心軟的閉上眼。
“還敢說朕喜歡你嗎？你這個不知羞恥的奴才？朕有多喜歡你，你說？你說啊？”
佟日禮看著皇甫覺輕輕的笑，像一朵清晨裏沾著露珠的花，“你的鞭子，還沒見血呢。”
“好，好，朕成全你。”他冷冷的笑，手上不再留力，一鞭一鞭，用力的抽下去，不知道在證明什麽，還是隻是在掩飾。
鼻尖已經有了鮮血的味道，“啪”的聲音，鞭子斷成了兩截。
手臂高高舉起，卻遲遲不再落下，手一陣無力，鞭子落到了腳邊。
佟日禮的衣裳早已經破碎，粘著血跡，斑斑駁駁。
皇甫覺的嘴角溢出苦笑。
佟日禮！
佟日禮。
即使朕不去看，你也可以讓朕心如刀絞。
朕真的輸了。
輸在沒有你狠心。
“你給朕滾，給朕滾。永遠都不要讓朕看到你！”
把你逐出去，是不是就可以假裝，其實不是你自己想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