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受臣92

那人的脊背好像彎了,頹然的坐在地上,他是第一次看見那麽意氣風發的男子如此的落魄不堪。

頭埋的低低的,他甚至能夠感覺到那個人在傷心。

無話可說,那明黃的膝蓋間滴下的那幾滴透明,隻能讓他倉皇而逃。

他沒有錯,他沒有錯,他沒有錯!

他是佟日禮,佟日禮啊。

他不該屈居人下,他不該忍**之辱,當初被拉上榻之時,他並不情願。

如果再給他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的選擇。

他仍舊會討宗貴嬪的一番毒手,然後在那忐忑不安間,對上那人要毀了天下一般憤怒的眸子。

原來真的是如此。

最終明確了他的心意。

萬全說的沒錯,朱婕妤說的也沒錯。

舍不得打他,舍不得傷他,隻要是真喜歡,所有的害,都舍不得。

而自己,便要他的舍不得。

然後,拿著這個盾牌,逃之夭夭。

聰明如他,定然是知道,經過了今晚,一切乾坤扭轉。

他再也不能拿佟家的聲譽威脅他。

更不能拿著那所謂的威脅留住他。

佟家的聲譽,就算是自己不要了,他也要替自己要的。

一切,原來便是如此簡單,喜歡二字,便可踏平四方。

佟日禮裹著破碎的衣服,跌跌撞撞一路而去,口中大笑。

他終於擺脫了這一場噩夢。

那月光下,那單薄的身影,在草地上跌倒,爬不起來。

那茫茫的曠野之中,隱隱的有嗚咽之聲,似鳥,似獸。

太陽高高升起,那草地上已經沒有了人影,青草葉上,幾滴露珠似人眼淚。

有些事情,他並不是真的不明白。

大多時候,他隻是不想睜開眼睛。

看見了,當看不見,多少太難。

皇甫覺對他的種種,早已經不是一個荒**無恥的君王對一個不聽話臣子的惡意玩笑,。

當初那辨不清緣由的拉上榻,原因不夠深刻,不足追究,所以兩人都默契的糊弄了過去。

可是,慢慢地,親吻裏混入了真心,那怎麽也掩藏不住的小心翼翼憐惜的模樣,不是愛,又是什麽?

皇甫覺不懂,因他沒愛過。

佟日禮不懂,他同樣沒愛過,可是,在這兩個人的糾纏裏,沒有愛上,沒有陷入其中,他有著旁觀者清的優勢。

比起皇甫覺,他贏在自己是局外人。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懂。

佟日禮小心謹慎的維持著兩人的關係,不敢多想。

不能想的光明,也不能想的黑暗。

一如耀陽之美好,也不能永遠。

所以,他隻能不想。

有時候,他會在皇甫覺小心的親著他的時候自問,是否一切都是他多慮了?

皇甫覺依舊是皇甫覺,自己仍是自己。

從未改變什麽。

他的想法算什麽呢?沒有愛過人的人,他的想法可信嗎?

慢慢的,他把自己也催眠了。

直到那個人徹悟,將一切曖昧不明扯爛。

他逃之夭夭,迅速的像是蓄謀了已久。

是否那個男人拿著奏折的樣子太溫柔,所以紮在心裏的那根刺所以才那麽深?

不用再自欺欺人了,既然皇甫覺已經不屑於掩飾,他又何必苦苦隱藏。

他跑了,跑出所有的失控。

哪怕前路其實無路。

那驛道悠遠漫長,餓狼的東川,隻能有去無回。

他選擇了一條不歸路。

因為他知道,後麵那個男人會讓他摔得更重,跌的更慘。

被抓了回來,他成了奴才,奴才。

他鬆了一口氣。

皇甫覺比他想的更為聰明。

他知道自己不愛他,他知道一切都隻是他一個人的一廂情願。

他太清楚了。

所以,他那麽惡毒的羞辱自己,讓一切在自己眼裏看起來這麽正常。

也好,隻要不點破,你就不能讓我回應了。

自己很滿意這樣的結局。

他像一隻沒有勇氣的鴕鳥,當著一個沒有脾氣的奴才。

閉著眼睛就以為天下太平。

然後想當然的認為,皇甫覺很快就會膩了他。

從今以後,自己裝作什麽都未曾發生過。

直到朱婕妤說,皇上喜歡你,也隻讓佟大人你夜宿龍榻。

他恍然明白。

他努力想忽視的,他努力不讓自己相信的,其實已經在宮裏每個角落裏慢慢蔓延。

他怯懦選擇的視而不見,隻是讓一切爛的更為徹底。

他冷的發抖。

像一隻被人剝了皮殼的烏龜,沒有了保護般的害怕顫抖。

雖然,他的臉上還是那麽平靜。

那個打,幾十棍棒,是他自己送上去的。

果然,皇甫覺生氣了。

像被偷窺了所有的秘密,被利用了所有的感情一樣,他憤怒的鞭笞了自己。

很痛,卻極是舒服。

挑釁他,激怒他,被趕出來,幾乎是意料之中的,也是自己想要的。

跌跌撞撞的走在那無人的原野裏,自己不是該高興嗎?終於出來了........為何那青草上的露珠那麽像自己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