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血·戰④
沫蟬走進喬治的別墅,喬治挑眉望來。
沫蟬隻盯著喬治嘴邊的那抹玩味,恭敬遞上保溫箱,“爵爺,我來了。”
喬治走上來,上上下下打量沫蟬一番,“你果然來了,好極。”
沫蟬仔細回味喬治話語中使用的“果然”這個字眼,便笑笑,“爵爺希望我來,我是一定會來的。”
“好,那我就放心了。”喬治跟威廉交換了下顏色,麵上稍微放鬆下來輅。
威廉則盯著跟沫蟬一同來的雎鳩,“你是誰?”
雎鳩也毫不客氣地呲牙頂回去,“你管得著麽?”
沫蟬歎口氣,“他是,呃,陪我一同來的人。娉”
威廉還想問什麽,喬治卻伸手攔住,瞥著雎鳩,緩緩一笑,“也許是那個人派過來的,送baby過來。”
威廉這才鬆了口氣,退後讓開。
沫蟬將手中的保溫箱放下,“爵爺,開飯了。”
喬治玩味地盯著沫蟬,“怎麽會是你送進來?”
沫蟬聳肩,“我剛走到大門,看周醫生的車子停在門口不敢進來。”她撇了撇嘴,“人類,就是這麽懦弱膽小。”
喬治微微點頭。沫蟬接著說,“他遲遲不敢進來,可是這些食物留在大門口也不妥當。一旦那些警方和衛生防疫之類的人,過來檢查出來是這東西,就不好辦了。”
沫蟬眼神寧靜,“既然如此,我便將食物接過來送進來。爵爺難道覺得baby做的不對麽?”
“當然不。”喬治伸手擱在沫蟬肩上,“你做得好極了。”
沫蟬撒嬌地嫣然一笑,“謝謝爵爺誇獎。”
“光是一句誇獎怎麽夠。”喬治除了麵色沒有血色地蒼白之外,這個笑容堪稱是優雅迷人的,“我要獎賞baby你,總該拿出點實際的獎品才好。”
沫蟬心下微微一跳,麵上卻沒有露出來,一徑真心歡喜地仰頭望著喬治,“爵爺說,賞我什麽才好?”
喬治笑得更加迷人,“baby,你也餓了吧?那我就把首先進食的權利賞賜給你。”
敲字說罷轉頭瞥了威廉一眼。威廉會意,走過去打開保溫箱,首先拿出一袋血來遞給沫蟬,“爵爺讓你先來,這是你的榮幸。”
雎鳩的眼睛都一立,有些頭皮麻似的望向沫蟬。
沫蟬麵上依舊平靜地笑,繼續仰頭望喬治,“爵爺這樣的厚愛,我怎麽敢受呢?”
無論是人類,還是狼群,抑或這天下任何的動物,出於生存的本.能,進食的次序都顯示出族群內部的等級地位的不同。首先進食的一定是首領,是高級別的成員,隻有這樣才能保證讓他們首先享受到最優質的部分,而且能夠吃飽。
沫蟬想到曾經跟莫邪之間的談話,她問及狼群中的首領為什麽會選擇吃獵物的心、肝、腎等內髒。“我們人類雖然也吃內髒,但是卻絕不會在有肉的情況下首先尋則內髒……頂多隻拿內髒當成一種調劑罷了。我就不明白,狼的首領怎麽專吃那些東西?”
那是兩人之間又在爭論究竟是人類更愚蠢,還是狼更愚蠢的話題。這是兩人之間永恒的鬥嘴主題。
沫蟬說著擺出人類的優越感來,“哎我告訴你吧,內髒裏的病還多呢。所以對於我們進化到最頂端的人類來說,是不屑於爭搶這些東西的。虧你們狼群的首領們,還將這東西當成寶貝……我們人類一般都將這些東西統稱為——‘下水’。”
莫邪就笑,“內髒是非常棒的蛋白質來源,比肉好消化;而且內髒裏所含的營養元素對於我們的毛皮有好處,能幫我們保持毛皮的順滑。”
莫邪說完眯著眼睛盯著她笑,“你們人類現在都‘沒臉沒皮’了,所以就不懂得攝取這些營養元素的重要了。”
“你說誰沒臉沒皮了?”沫蟬便叫起來,跳過來砸他,“你看你現在不也是沒有麽?有能耐,你天天披著你的狼皮出去呀!別當我們人,甭冒充我們人形撒!”
結果那天他真的就現出原形來,將她撲倒在地,以狼形俯視她良久——直到她眼睛裏流露出懼意,他才就地一滾換回人形來。
那一瞬間沫蟬知道,他是想用狼身與她親密的……她不是怕,隻是還沒準備好。她明白,那是她將來一定要闖的一道關口。愛他,就要接受原本的他,真實的他。
她相信自己能做到。隻是需要一點時間,她一定可以。
想著跟莫邪之間的親密瞬間,沫蟬心底的溫暖便更加盛大,迎向喬治的考驗,便更無懼意。
“無妨,這是我賞賜給你的。”喬治的目光難得地竟能感覺到些許暖意。
沫蟬便利落地點頭,“那就多謝爵爺恩典。”
沫蟬說著從威廉手中接過血袋,一遞一接之間,她的目光不著痕跡地從莫言麵上悄然滑過。
舉起血袋,沫蟬便將血袋送到了唇邊。
警局。
所有精幹警力都跟隨關闕奔赴靜安別墅,留在局內的都是相對平庸一些的警官。
拘留所方麵卻忽然傳達來三書的要求,說他想要見一個人。
雖然從精斑的dna比對上,已經確認三書就是殺死趙四公子的嫌犯;況且也有虐貓組織其他成員的指認,可是警方卻直到現在也還沒得到三書自己的口供。
今天三書主動要求做交易:隻要讓他見那個人,那他就在供詞上簽字。
負責審訊三書的警員廖可也想立功,便問三書想要見的人是誰。
三書說,那個人叫夏子然,是他的偶像。
“你為什麽要見他?”廖可問。
拘留所的房間幽暗,燈影斑駁,光影在三書那厚厚的眼鏡片上反射出賊兮兮的白光。三書坐直身子,伸手擺了擺衣角,“我知道承認了這樁案子的下場是什麽。廖警官,你該明白,古往今來任何即將掉腦袋的人,臨死前都有一個願望的吧?夏子然是我的偶像,是我這麽多年來的精神導師……見他一麵,我死也能瞑目了。”
廖可盯著三書半晌,豁然點頭,“好,我答應你。不過我警告你,不要給我玩兒什麽花樣。見過人後,你必須得給我簽字!”
“沒問題。”三書得意地笑了。廖可回頭便派人去請夏子然來。
同事不由問他,“廖可,這事該打電.話告訴跟關頭兒請示一下吧?”
若是往常,就算廖可是負責審訊三書的辦案警官,可是因為這案子關係重大,也總歸要征詢一下關闕意見的。
可是今天……
廖可一擺頭,“不用了,直接找人來吧。”
“廖可……”
“就按我說的辦!”廖可懊惱一吼,“今天是什麽日子?關頭兒從下頭抽調那麽多警力上來,肯定是有大案子。他親自帶隊出去了,咱們還能因為這p大點兒的小事去分他的心?”
廖可揚了揚頭,“我是嫌犯的辦案警官,我有這個權利。”
同事見廖可這樣說了,便隻能歎了口氣,“好,我這就去接人。”
等待的過程裏,廖可走到走廊窗邊去吸了根煙。
想起為了今天的出警,關闕在局內部的抽調人手。仿佛被抽到的,都麵上有光,可以由此證明自己是精幹警力;而沒被抽上的,便仿佛被打上“無能”的標簽。
原本廖可相信自己也能被抽上。結果……結果他隻能留守在家,就連跟嫌犯做一個小小的交易,都沒有自主的權利!
他非要做出一番成績來給那些小看他的人瞧瞧。三書不是一直不肯撂麽?他這回非讓他撂了,等關闕回來,他會將三書的供詞直接拍在關闕的桌上!
夏子然被接來,廖可將他跟三書單獨放在一見會見室裏。按照之前跟三書的約定,他關掉了會見室裏的監聽設備,隻保留監視。
畫麵裏能看見三書有些情緒失控,他一會兒伸手握住夏子然的手,一會兒痛哭流涕,好幾次還差點起身雙膝下跪……
廖可望著眼前的一切,眉頭不由蹙起。
人見到自己的偶像,當然會激動;但是三書的這樣的激動,卻仿佛有些超越正常的範疇。
半個小時的探視時間過後,廖可走進房間去。三書已經恢複了平靜,坐在椅子上,麵無其他表情,隻是望著他,笑。
厚厚的眼鏡片上,反射著幽幽的燈光,讓廖可看不清他的眼睛。
廖可坐下,打開錄音設備,“說吧。”
三書滿意地歎了口氣,“好,首先我承認,趙四公子是我殺的。”
“買一送一,廖警官我還要告訴你一個秘密——有關‘小貓喵喵叫’組織的主使,究竟是誰……”
“小貓喵喵叫”就是虐貓組織的名稱,據稱之所以要叫這個名字,就是因為成員們都很喜歡聽貓們受.虐時候悲慘的叫聲;到後來,引申成為虐人時候,聽那些幼女們的慘叫聲……
廖可一聽這名字,就覺火往上升,用力一拍桌子,“說!”
三書陰測測一笑,“那個人,就是……”
春衫冷的電.話打完,莫邪便微微眯眼。
隨即掏出電.話,按下號碼,“是我。我問你一件事,紈素是否在公司?”
“沒有啊。發生什麽事?”
莫邪攥緊手指,“她去了哪裏?”
“她出去采訪。警局那邊傳來消息,據說是虐貓組織主使的事情有了線索。紈素一直在跟這條線,她就出去了。”
莫邪抬腕看手表,“她走了多久了?”
那邊微微遲疑了一下,“應該11點左右就走了。”
莫邪輕輕閉上眼睛,“好,我知道了。”
那邊聲音遲疑,“主上,是否要微臣出力?”
莫邪點頭,“你現在就去警局,尋找紈素。不管用什麽方法,都要確定紈素是否在警局內。如果不在的話,立即告訴我知。”
“遵命。”
海邊公路,春衫冷放下電.話,疾步奔向躺倒在地上的胡夢蝶身邊。
電.話裏,主上並沒有責怪他。可是他卻能聽得出來,主上語氣沉沉。
濃霧灰暗,柏油公路都被霧氣染得濕漉漉的。胡夢蝶一襲紗衣倒在路麵上,美好得真的像一隻墜地的蝴蝶。
紅禾跪在她身邊,伸手抱著她的身子,哀哀地哭,“小蝴蝶,小蝴蝶。你醒醒,拜托你醒過來……”
胡夢蝶當年能夠走進《紅繡》的模特兒征選,都是紅禾的決定。胡夢蝶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都跟紅禾的推舉分不開關係——可是這一刻,紅禾卻不由得想,如果當初不是他將小蝴蝶選進來,也許小蝴蝶便不會闖入狼族與吸血鬼的這場大戰。
也許她不會認得沫蟬,不會遇見莫言,不會絕望地愛上莫言,不會——豁出自己去,用一個凡人柔弱的身軀,來承擔起這場大戲中非常重的一段戲份。
如果此時躺在地上的,換成狼族中的任何一個人,他也會難過,但是卻不會難過到這個地步——因為狼族生來就是當然的戰士,死在戰鬥中也是死得其所。可是小蝴蝶不一樣,她不是戰士,她隻是一個柔弱的人類女孩兒啊!
春衫冷轉頭望向公路另外一側,巨大的血泊裏,路易斯被掰斷了脖子,早已沒了性命。
可是宋昱還沒有從剛剛的激戰中回過神來,此時依舊無法放鬆下來,還挺著槍,瞄準著路易斯。仿佛擔心,剛剛這個身影如電、長著獠牙的家夥,隨時還可能從地上一躍而起,再度撲向他!
春衫冷走過去拍拍宋昱,“警官,沒事了。”
宋昱瞪著春衫冷,半晌無法順利說話,“你,你是誰?”
他再扭頭望向紅禾的方向,“剛剛在這裏的,明明是兩頭巨大的狼!”
春衫冷回想沫蟬的囑咐,歎了口氣,“警官你記錯了,剛剛的是狗——是我們新訓練出來的警犬。我們兩個是飼養員。警犬追蹤去了,以免山林中還有敵人。警官你放心吧,這家夥已經死了。”
回想方才,宋昱依舊驚魂難定。
胡夢蝶不顧一切撲向路易斯的刹那,他也剛好扣動扳機。絕望地看著子彈飛向胡夢蝶的脊背,他心魂俱裂。
胡夢蝶隨即倒地,而那個男人終於正麵朝向了他。
那一瞬間,宋昱看清了那男人的臉——蒼白到毫無血色的一張臉,原本應該是褐色的眼珠此時卻蒙著一層血色!而一張血紅的唇裏,更是伸出一對長長的犬齒!
那男人朝他冷笑,全無溫度,嗜血而殘忍,就像猛獸盯著手到擒來的獵物,“愚蠢的人類……向我開槍?真可惜,卻隻射中了那個該死的女人。”宋昱驚慌之下,再想調整姿勢開槍,卻已經來不及。子彈還沒來得及上膛,對麵紅眼獠牙的男人已經疾如閃電,身影倏忽穿越霧靄,越過警車,奔到了他的麵前!
宋昱隻來得及看清他朝他張開的血色大口,便隻見那個男人朝他的頸側猛地咬了下來!
躲不開了,宋昱知道,無論自己怎樣,都是已經躲不開了……
就算手裏就握著手槍,握著人類智慧打造而成的致命武器,卻非但來不及攻擊敵人,更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人類,發明這些武器,原來隻是用來自相殘殺的啊;遇見非人類的敵人,這些武器,根本就是一塊廢鐵……
就在宋昱等待死亡降臨的刹那,山壁之上忽然揚起森然嚎叫。那嚎叫,是狼的聲音!
宋昱明顯感覺那男子身子一震,沒顧上咬他,便悚然回頭。
而宋昱也看清了,從高高的山壁之上,一灰一棕紅的兩頭巨大的狼,隨著山風,呼嘯而下!
兩頭巨狼,一左一右,夾擊向那男人!
那男人也不好惹,獨自麵對兩頭狼仍舊臨危不懼,他也猱身飛撲而上,左右相搏!
宋昱驚惶之下,仍然能仔細觀察。他發現了兩頭狼的實力並不平均,灰狼更勝一籌,棕紅色的狼似乎力量稍遜。
路易斯當然也看出來,便集中攻擊紅禾,眼看紅禾就要抵擋不住……
宋昱咬牙,用盡所有的意誌力,再度扣動了扳機!
脆響的槍聲,在山海之間回**。
路易斯低頭望著自己心口處的血窟窿,仿佛有些不可置信地抬眼回望宋昱。他沙啞地笑,“一個人類,竟然打中了我?”
他一分神之間,灰狼聳身而上,一口咬斷了他的頸子!
路易斯斷了脖子倒下,大片大片的血從脖子裏湧出來,淌滿了公路。宋昱也精疲力竭倒了下來,卻還依舊用槍指著路易斯。
他後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他在死命用槍指著路易斯的同時,眼角的餘光似乎也看見了一幕匪夷所思的現象——仿佛剛剛與他共同戰鬥的兩頭巨大的狼,就地翻滾之後,竟然變成了兩個好看的男人!
而其中那個頭發上染了一撮紅毛的,總覺得眼熟。他變身之後便撲向倒在地上的胡夢蝶,抱起胡夢蝶哭……
宋昱僵直著,緩緩收回手槍,愣愣望向春衫冷,“你說的,是真的?真的是我,產生了幻覺?”
春衫冷聳肩,“沒錯。警官你剛剛,真的是被嚇壞了。”
宋昱再指著路易斯,“那他呢,又是個什麽?怎麽會,長成那個樣子!”
春衫冷皺了皺眉,“那是一種奇怪的病症。類似於麵癱,病人的麵部肌肉被真菌侵蝕而毀壞,從而演變成那個樣子。”
“真的?”
春衫冷目光平靜,“當然。否則,警官你說他是怎麽回事?”
一句便問倒了宋昱。宋昱皺眉,忍不住回想起偵破連環剖屍案時,沫蟬那黑白澄澈的眼瞳。
其實當時宋昱也對沫蟬的許多反應有過懷疑,可是後來,那些懷疑都在她明淨的雙瞳之下煙消雲散。因為宋昱願意相信這雙坦**的眼睛,願意相信那雙眼睛的主人,願意相信無論她的舉止有多奇怪,可是她所為的終究是善良的結果。
宋昱舒了口氣,放鬆躺回路上,將手槍放回槍袋,“好的,那我就明白了。我也會照著這個說法,完成我的報告。”
春衫冷含笑,“謝謝你,宋警官。”
春衫冷這邊剛安頓好宋昱,卻猛地聽見那邊紅禾一聲尖叫,“小蝴蝶?小蝴蝶?你真的,你真的醒了?”
“拜托你別嚇我,不要是回光返照,也不要是魂兮歸來,更不是我的幻覺——小蝴蝶拜托你是真的醒過來了,拜托……”
“不然,姑奶奶會活活掐死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