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夏侯儷淑果然被淩鳶挑起了怒意,兩道柳眉倒豎起來,聲音都尖利了不少。

淩鳶瞥了她一眼,不緊不慢地說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說惡人自有天收,天道昭彰,不會縱容凶狠之人橫行霸道的,大夫人你又著什麽急,我又沒說你。”

"你放肆!怎麽跟長輩說話的,還有沒有點教養了?!”

夏侯儷淑果然被徹底激怒了,猛地將茶杯甩在桌上,指著淩鳶怒目而斥。

“大夫人息怒,少奶奶性子直爽,說話又直,您又不是不知道,犯不著和她生氣,難得大家坐在一起吃飯,千萬別為了外家的人傷了和氣。”

紀媽媽趕緊出來打圓場,特意強調了外家兩個字,提醒夏侯儷淑不要意氣用事,待會兒還有正事要辦的。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便繼續留下來惹大夫人生氣了,我回芝蘭軒反省一下,這頓飯就不吃了。”

淩鳶瞧出了紀媽媽那點小心思,知道待會兒等待她的絕對不是什麽好事,於是幹脆站起身來,不耐繼續和這些人虛以委蛇的表演下去了。

“看我這暴脾氣,你快坐下來,不用害怕,我這個人就是爽朗的性子,什麽事情都擺在臉上,不會弄虛作假,你可別放在心上,我現在不生氣了。”

夏侯儷淑的臉色轉變得極快,趕緊擠出一抹生硬的笑容,然後招呼淩鳶坐下。

淩鳶心裏暗笑夏侯儷淑的虛偽,亦不想撕破臉,隻好重新坐了回去,鬧了這麽一場,夏侯儷淑果然收斂多了。

場麵有些冷下來,一時間誰也不開口說話,隻安靜地喝著茶,就在這種尷尬的氣氛中,李媽媽帶著人提著食盒從外頭進來,然後麻利地擺出來一桌豐盛的飯菜。

“這是府裏新來的大廚做的水晶魚膾,紅燒獅子頭,他是老爺花了重金從廣德樓請來的,大家嚐過他做的菜都說好,你也來嚐嚐看吧。”

夏侯儷淑嘴裏的大家自然是除了盛驍行和她之外的盛府主子們,要不是現在有事情要和淩鳶商議,恐怕淩鳶和盛驍行根本沒有口福嚐到這位自家大廚的手藝。

淩鳶自然是懂得的,她麵無表情地夾了一筷子魚放在嘴裏,隻是淡淡地點點頭,並沒有多餘的表情。

其餘的菜品也不過淺嚐即止,雖然味道確實是一流沒得說,但淩鳶吃在嘴裏卻品出了另一番滋味。

夏侯儷淑原本是想看淩鳶這個小庶女被美食珍饈驚豔的樣子,可惜她打錯算盤了,淩鳶的態度始終是淡然處之,沒能滿足她看笑話的那點小心思。

“怎麽,這菜不合口味嗎?”

夏侯儷淑麵色有些不悅,語氣也冷硬了些。

“這些菜既然出自大廚之手自然是美味至極的,隻不過我吃慣了芝蘭軒小廚房的家常菜肴,欣賞不來這些珍饈美味。”

淩鳶索性放下筷子不吃了,淡然地喝著茶,好整以暇地看著夏侯儷淑。

“你可真是……”

夏侯儷淑立刻板起臉來,又被淩鳶拱起火來了,紀媽媽慌忙又給她盛了一碗鮑魚羹,生怕她又收不住脾氣壞了事,趕緊陪笑道:“大夫人快嚐嚐這個鮑魚羹,是大廚花了一天一夜熬製出來的。”

丫環楊枝也是個有眼力見的,避免厚此薄彼,也殷勤地給淩鳶盛了一碗,“少奶奶也嚐嚐看,這是你們小廚房吃不到的。”

這場麵終於舒緩下來了,沒有發展到劍拔弩張的地步,淩鳶和夏侯儷淑各自安靜地吃著鮑魚羹,楊枝和紀媽媽對視一眼終於鬆了口氣。

“聽說閩南的荔枝冠絕天下,現在這個時節正是吃荔枝的好時候,你有沒有興趣去閩南看看?”

夏侯儷淑沒由來地突然問道,淩鳶放下手中的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知道對方終於要切入正題了。

淩鳶反應冷淡,回答道:“閩南距離長安有千裏之遙,又不是去春風渡遊玩,不是我說想去就能去的。”

“我今兒聽父親說朝廷準備派人去閩南鎮守那邊的貪腐官吏,需要舉薦一人,我尋思驍行這孩子品行端正,剛直不阿,是個極好的人選,所以想讓父親舉薦他去,這樣他也能建功立業,日後回京也就平步青雲了。”

夏侯儷淑的眼睛裏升出精明的光來,她從來不關心盛驍行的仕途,反而總是提防著他出人頭地,巴不得他一落千丈,永世不得翻身,可如今卻眼巴巴地說了一堆,說得情真意切,不知道的人還真被她蒙蔽了去,以為她愛子情深,為盛驍行謀劃周全。

淩鳶強忍著想要冷笑的衝動,平靜地說道:“多謝大夫人的美意,可惜我家相公並不貪戀權勢,也不想要平步青雲,隻想安安穩穩地做個京官,小富即安平穩度日而已,這種建功立業的好事還是讓夏侯家的各位公子去做吧,我家相公當擔不起。”

“果然是庶女出身沒有遠見,驍行事事都聽你的話,如今看來真是被你給耽誤了,你個婦道人家目光短淺,不思進取,也要拉著驍行一同墮落嗎?這麽好的機會擺在眼前,豈有不去的道理?”

夏侯儷淑故作生氣地斥責起淩鳶來,話裏話外都在指責她耽誤了盛驍行的仕途。

“既然這個機會千載難逢,為什麽夏侯家的幾個公子不去?”

淩鳶根本不吃這一套,直截了當地反問回去。

夏侯儷淑沒想到她如此尖銳直白,一下子如鯁在喉,楞了片刻才說道:“你怎知我那些侄子們不想去?隻不過我是盛家人,念在驍行可憐的份上替他爭取到了這個機會,你可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這個做母親的豈有害嫡長子的道理?”

夏侯儷淑說得情真意切差點連自己都信了,對淩鳶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瞧不上她的頭發長見識短。

“我自然不會懷疑大夫人的用心,隻是相公實在沒有野心抱負,隻想待在這個安樂窩裏做個安穩的官,守著我們小家過日子,那些宏圖偉業還是讓夏侯家的人去做吧,我相公實在難堪重任。”

淩鳶的表情始終非常淡漠,她可不是沒有見識的小庶女,這裏麵的彎彎繞繞她都想得很清楚,隻不過不想現在撕破臉皮,耐著性子和夏侯儷淑兜圈子。

“我知道你個庶女出身的就是這麽沒見識,所以才特意和你講這些道理,不但希望你能聽進去,更希望你去勸勸驍行,讓他也抓住這次機會,不要浪費了我們的一片苦心。”

夏侯儷淑感覺自己的耐心都快用盡了,隻不過為了達到目的她才強忍著沒有發飆,費勁口舌地規勸淩鳶,就是想讓她去給盛驍行吹枕邊風,然後接下閩南這個重任。

“閩南雖說不及塞北那般苦寒,但也不是什麽富庶之地,我們過慣了衣食無憂的好日子,可不想去那種地方受苦。”

淩鳶好戲演到底,幹脆皺著眉頭嫌棄地說道。

夏侯儷淑還真信了她的話,以為她是嫌貧愛富,貪圖享受,於是說道:“這點你不必擔心,府上會給你們足夠的銀兩,保管你們去那裏還是能過這般富貴的好日子。”

盛家可不缺錢,夏侯儷淑打得一手好算盤,隻想用區區一些閑散銀兩就把盛驍行和淩鳶支配到天高皇帝遠的閩南,然後一切都會在她的掌控之中了。

“大夫人真是大方,可惜相公是個不愛錢財的,這就要讓大夫人失望了,天色不早了,相公該回來了,我就先告辭了!”

淩鳶謔的站起身來,也不管夏侯儷淑,徑直地往外走去,等夏侯儷淑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早就走出院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