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夫都找來了,自然是要救的,我們淩家向來溫厚待人,家風端正純良,怎麽會見死不救?”

赫連昭一開口就把自己撇得幹幹淨淨不說,還占領了道德至高地,把淩府捧得老高,擺出一副仁義至善的樣子,不知道還以為她是薛姨娘的救命恩人。

名醫的嘴角抽了抽,強忍著才沒有出言嘲諷回去,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薛姨娘是被毒打虐待才至此的,而施暴者反而已仁厚自居,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這位姨娘著實很可憐,身上的病痛已經拖了許久,現在還被毒打,能撐著等我來出手相救已經是不容易了,我自然是要盡力而為,不會讓她白白去送死。”

名醫的話裏有話,他也不管會不會得罪赫連昭,直接把最好的藥都用在了薛姨娘的身上,希望這位可憐的姨娘能夠挺過這一遭。

“嘶……”

薛姨娘發出一陣細微的呻吟,僵硬的身體終於動了動,鼻端漸漸恢複了氣息,身體也回暖了不少。

“太好了,薛姨娘救過來了!"

一直在旁邊冷汗直流的王管事看到此情此景長舒一口氣,他的歡呼並不是為了薛姨娘,而是為了淩府的前程著想,薛姨娘的死活他不關心,但是淩府與他們榮辱以共,都是同一條船上的螞蚱。

“恩,既是如此,那就多謝大夫了,我也乏了,王管事你去送送大夫。”

赫連昭看到薛姨娘得救心裏卻不是很開心,隻是礙於大局考慮她才不得不說句場麵話,興致缺缺地朝大夫擺了擺手,然後沉著臉揚長而去。

“大管事,這位夫人已經無礙了,我給她開來幾服藥每日按時吃下就好了。”

大夫提起藥箱正打算離開,看到薛姨娘還是可憐巴巴地躺在地上無人照料,就像一棵荒地裏的野草般的孤苦無依,他無奈地歎了口氣,開口道:“大管事,還勞煩你派人把這位姨娘扶到**休息吧,這樣躺在地上也頗為不堪,不是豪門世家的風範。”

“大夫說得是,怪我考慮不周了,這就讓人把她帶回去好好休養生息。”

王管事之所以如此客氣就是為了保全淩府的臉麵,這位名醫每日要出入許多豪門大戶,要是他口中說出一些對淩府不利的話來,那不需多久時間,整個京城都會盡人皆知,淩府的臉麵可就丟大了。

薛姨娘被幾個強壯的嫲嫲拖到了居住的小院,隻留下一個幹粗活的小丫頭看管,然後便不聞不問,隨她自生自滅。

當晚,淩茉做了一個夢,夢到薛姨娘處在水深火熱之中,要麽被滔天洪水席卷帶走,要麽又深陷火海求救無門。

她帶著滿身的冷汗醒了過來,這個夢清晰又可怕,就像是先知的預言一般,讓她久久不能釋懷。

“四小姐,你可是做噩夢了?”

原本是溫姨娘的丫環夏荷現在負責照顧淩茉,她與淩茉同住一個房間,睡在下首的小**,聽到淩茉這邊的動靜,機敏地醒了過來,趕緊上前察看情況。

夏荷輕輕地替淩茉擦拭額頭上的汗珠,見她依然是驚恐未定的樣子,又替她拍背順氣。

“我夢到阿娘了。”

淩茉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奇怪地是哪怕現在清醒過來之後,她的腦子裏還是如同走馬燈似的回放著夢裏的場景,恐怖的氣息依然籠罩著她,讓她喘不過氣來。

淩茉把夢裏的情景一五一十告訴了夏荷,哪怕她一直強調這隻是一個夢,但夏荷也被嚇得不輕,嘴裏不住地說道:“太可怕了,這會不會是不好的預兆?”

“預兆……”

淩茉反複咀嚼著這個詞,那種惴惴不安的第六感縈繞在她的心頭久久不散,要不是現在是半夜三更,她真的想要衝到淩家去看個究竟,薛姨娘現在到底過得怎麽樣了。

“四小姐,人家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想必是你每天都牽掛著薛姨娘,所以才會做這樣的噩夢來,你不必太過於擔憂,淩府畢竟是高門大戶人家,總不會做出令人發指的事情來。”

夏荷見到淩茉煞白著臉,心裏有所不忍,趕緊開口寬慰了一番,盡管她也有種不好的感覺,但為了不讓淩茉難受,她還是盡挑選好聽的話來說。

“淩府是什麽樣的光景你也領教過的,沒有什麽惡毒的事情是她們做不出來的,我如今是掙脫了淩府的桎梏,但不代表這件事情就會偃旗息鼓,大夫人是最睚眥必報的人了,她必定會遷怒於我阿娘,至於怎麽折磨她那就不得而知了。”

淩茉說到此處已經是淚流滿麵了,所謂母女連心就是這樣,她恨自己軟弱無能,不能像淩鳶一樣保護自己的家人,也恨淩府壞事做絕,終有一天會遭到報應反噬的!

淩茉睜著眼睛挨到了天亮,用過早飯之後,迫不及待地寫了一張名帖送去淩府,隻求見一見薛姨娘。

“下賤的東西,恐怕是聽到了什麽風聲想要來管薛姨娘了,這小庶女既然已經出府就應該感恩戴德才是,還妄想把手伸到淩府,管到我頭上來了,真是不知死活!”

赫連昭將淩茉親筆寫的名帖撕得粉碎,一口回絕了她的請求,並且吩咐看門人不許淩茉靠近,讓她半步都不能踏入淩府的大門!

“大夫人不讓我去見阿娘,甚至放話說不準我踏入淩府大門半步,淩家從此與我恩斷義絕,再無瓜葛!”

淩茉和溫家的女眷們坐在花園的涼亭裏喝茶閑聊,大家都看出了她心情煩悶所以特意過來陪她。

誰知才坐下不久就接到了淩府的回絕,這讓淩茉更是提心吊膽起來,那種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了。

“這淩府怕不是欲蓋彌彰,想要掩蓋自己的罪行,才不讓四小姐回去看薛姨娘的吧?”

二伯娘嘴快,想都沒想就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別亂說,茉兒既然出了淩府自然要和那邊決斷的,要是時常回去那像什麽話,淩府又不是我們這種寬厚的人家,門檻高不可攀著呢,不拿腔拿調,怎麽擺權貴高門的款兒?”

大伯娘看到淩茉臉色變了又變,知道她心裏很不是滋味,於是趕緊瞪了二伯娘一眼,讓她不要亂說話。

溫婉倒是眉頭緊皺半響不發一言,淩府的手段她可是比誰都領教得多,所以淩茉的擔憂確實有道理,但她又不想讓淩茉難受,隻能斟酌一下,說一些讓淩茉能接受的話來。

“薛姨娘畢竟是薛慈的親戚,雖然我們都是庶出,但大夫人從來對你們這一房要仁慈得多,不像我和鳶兒幾次三番地被逼上絕路,所以說薛姨娘雖然會受委屈,但不至於對她下狠手,茉兒你還是放寬心,日後再慢慢做計較,想辦法把薛姨娘救出來。”

溫婉這番話要是從前說倒是能寬慰到淩茉,可惜並不知道事情已經今非昔比了,淩茉搖了搖頭,歎息道:

“溫姨你有所不知,我之前瘋魔的時候親手把慶媽媽和薛慈刺成重傷,導致大夫人接連損失了兩個心腹嫲嫲,又斷了父親親自牽線的聯姻,現在大夫人恨死我和阿娘了,不會再像從前那般對我們手下留情,要是抓到機會恐怕我阿娘會凶多吉少的!”

溫婉瞪大眼睛,思忖著淩茉的話,片刻後才無奈地說道:“原來如此,我說按照大夫人的性子怎麽會輕易同意汪家的退婚,這裏麵還有這些事情,找你這麽說來,大夫人怕是真要對薛姨娘動手的,她向來有仇必報,凶殘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