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涼亭的氣氛陷入了沉默之中,大家都替薛姨娘捏了把汗,暗自祈禱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否極泰來的。
可事實比想象中還要殘酷,薛姨娘雖然得到了很好的醫治,但是淩府卻刻意對她疏於照顧,王管事雖然嘴上答應會照顧好薛姨娘,可確是用殘羹冷炙去打發她,生生把她餓暈過去好幾次,本來就虛弱的身體更加的不堪一擊了。
“茉兒,娘怕是撐不到你來救我了。”
偏僻的院落裏隻有一盞豆大的燭火在搖晃著,那奉命伺候薛姨娘的丫頭早就溜去喝酒玩耍去了,空寂的房間裏隻有薛姨娘一個人在苟延殘喘,她瞪著雙眼看著頭頂上斑駁的殘影,心中升起無限的惆悵。
薛姨娘的身體已經透支到了極限,饑腸轆轆又得不到照顧,挨到了現在開始發起燒來,幹裂的嘴唇動了動,艱難地擠出一句:“我好渴,快給我喝水。”
可惜那丫頭早就逍遙快活去了,偌大的淩府裏根本無人在意薛姨娘的死活,她連喊幾聲之後終於力竭安靜下來了,呼吸越來越微弱,就像桌上那盞殘燈一樣飄搖著忽明忽滅,前途未卜。
這一晚淩茉又被同樣的噩夢侵擾,她在夢裏掙紮了許久才恍然醒來,坐在**半天回不過神來,豆大的冷汗一顆顆掉落在她的手背上,緊接著汗珠變成了淚珠,劈裏啪啦地滾落下來。
“四小姐,你又做噩夢了?”
夏荷關切地走過來,桌上有一直溫熱著的安神茶,她趕緊倒了一杯,遞到了淩茉手裏,溫柔地說道:“四小姐快把這杯茶喝了緩緩神,常言道夢都是相反的,你不要太擔心了,薛姨娘不會有什麽事情的!”
淩茉感激地點點頭,慢騰騰地喝著安神茶,直到一杯茶水下肚她依然還是有種驚魂未定的感覺。
這次的夢境比上回更加真實恐怖,她的心還在怦怦跳著,無論怎麽大口呼吸都無法讓她平息下來。
——
早膳時,淩鳶帶著三明治等幾種新奇的早點來到溫宅。
一見到家人們她就笑眯眯地說道:“我又給家人們投喂了,看看今日的麵包合不合大家的口味!”
大家自然是高興的,七嘴八舌地把淩鳶圍在其中,然後一起去花園裏的小亭子裏品茶吃麵包。
“茉兒,你怎麽不喜歡吃了,是不舒服嗎?”
淩鳶從一進門就覺察到了淩茉的異常,所以特意拿她之前讚不絕口的麵包給她,可今天淩茉卻心不在焉,味如嚼蠟,隻吃了幾口就放下不再動了。
淩茉點點頭,她考慮再三決定求助於淩鳶,雖然之前她對於淩鳶多有不憤不平,但現如今她已經無路可走了,為了救薛姨娘她做什麽都願意。
淩茉把這幾日的事情給淩鳶講了一遍,然後握著她的手,潸然淚下道:“我知道僅憑夢境這種懸而未決的事情不能說明什麽,可是我真的有種預感阿娘她遇到了麻煩,要是我不去救她的話,恐怕她就要撐不下去了!”
說到最後淩茉泣不成聲,伏在桌子上哭得讓人心疼,旁邊的人都於心不忍地看著她,尤其是溫婉更是跟她一起落淚,也想起了從前那個暗無天日的過往。
淩鳶是很能感同身受的,她反握緊了淩茉的手,堅定地告訴她:“茉兒你別急,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但我會竭盡全力幫助你的,我們一起努力把讓薛姨娘脫困好嗎?”
“好,好,不管要我付出什麽代表我都願意去做,隻要我阿娘平安健康,哪怕用我的性命去換我也在所不惜!”
得到了淩鳶的保證,淩茉激動得渾身顫抖,她眼前仿佛看到了一道曙光,驅散了無盡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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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後,薛姨娘被丫頭強灌了一大碗湯藥之後,就被扔回了**,也不管她此時已經餓得隻剩一口氣了,那丫頭把碗往桌上一甩,頭也不回地照常跑出去耍樂。
今日連那那盞小小的燭火都沒有點亮,薛姨娘無力地望著窗台上的光影一點點黯淡下去,最終被黑暗所籠罩,這仿佛就是她的命運,終究逃不過那凶殘的罪惡之手,生命之光在最後一刻終將悄然熄滅。
“茉兒,阿娘終究是沒能親眼看著你出嫁,沒能看你生兒育女,隻能到此為止了,原諒阿娘吧!”
薛姨娘已經發不出聲音了,隻能在心裏默然歎息道,她整個人靜默得沒有一絲人氣,就這麽靜靜地等待死亡的降臨。
“薛姨娘,醒醒,別睡了!”
一個陌生的男聲突然在薛姨娘的耳畔響起,伴隨而來的還有一籠溫暖的燭光,她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飛走了,卻又在聽到這個聲音之後折返回來。
“你是誰?”
薛姨娘以為自己病入膏肓產生了幻覺,一張英氣勃勃的臉映著燭光展露在她的麵前,她本能地想要退縮避嫌,可是身體根本動彈不得,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在下叫飛雲,是盛公子的人,在淩府的侍衛隊裏混跡多年,我接到公子命令讓我救你一命,現在起不用緊張,我會竭盡全力救你的!”
飛雲把自己的身份亮了出來,然後不等薛姨娘有所反應就把她橫抱起來,摸著黑混到了後山的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
淩鳶和淩茉都在此等候多時了,還有之前給端王治病的那位妙手草醫也在場,他一見到薛姨娘就皺起眉頭,眼中浮現出深深地憐憫,不住地感歎她的可憐。
“娘,才幾日不見,你怎麽就變成這副模樣了!”
淩茉飛撲到薛姨娘跟前,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她想要去碰觸薛姨娘卻又不敢,因為她看起來虛弱到了極點,仿佛一陣風吹來都能讓她香消玉殞。
薛姨娘此時已經不省人事,身體輕得像是一把稻草,飛雲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簡易的床鋪上,然後垂手站在一邊,安靜地看著妙手草醫替她醫治。
“茉兒,這位大夫醫術非常高明,你別擔心,薛姨娘一定會沒事的,快別哭了,一會兒姨娘醒過來看到了該心疼的。”
淩鳶抱著淩茉的肩膀,用手帕替她擦拭眼淚,溫柔地說著安慰她的話,感受到她身體的顫抖,心裏也跟著一陣發緊。
“二姐姐,我好恨啊,我恨著淩府為什麽要把人趕盡殺絕,為什麽就不把我們當人看,難道我娘的命就不是命嗎?赫連昭憑什麽要如此糟踐她!”
淩茉趴在淩鳶的肩膀上哭得聲嘶力竭,薛姨娘的慘狀深深刺痛了她,這連日來的擔憂和憤怒都在這一刻全部傾瀉出來。
妙手草醫也被淩茉的樣子觸動心弦,他深深地看了淩茉一眼,眼神更加堅定了,薛姨娘的命他一定要救回來,這對可憐的母女不能再遭受苦難了!
淩鳶的眼睛也泛紅起來,滿腔的心酸根本壓抑不住,她一抬眼就和草醫對上了視線,“大夫請你一定要盡全力救治薛姨娘,因為茉兒很需要她,無比的需要!”
薛姨娘在草醫的妙手之下居然悠悠轉醒了,淩鳶特意帶來了參雞湯,在得到草醫的允許之後,淩茉親自給薛姨娘喂了下去。
“茉兒,這是哪兒,我是在做夢嗎?”
薛姨娘喝完一大碗濃稠的參湯之後終於恢複了大半生命力,她轉動眼珠發現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麽陌生,隻有身邊的女兒真真切切,宛若在夢裏而不是現實。
“娘,您終於緩過來了!”
淩茉破涕為笑,激動得差點把手裏的碗都扔掉,薛姨娘對於她來說像是失而複得的珍寶,她發誓再也不要讓薛姨娘再受傷了,一定一定要保護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