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景寧看到他懊惱的臉,心中好笑,到底年輕氣盛,對於勝負還是很在意的。

她道:“我的夫君在我心中自然是極好的。隻是,你們比武一時的輸贏,我倒不覺得有什麽。你輸給他一次,或者輸給他幾次,又有什麽關係呢?武功隻是人的一個方麵,又不是全部。”

“我夫君年少時就去軍營曆練,又曾遠赴邊關鎮守幾年,舍棄了安逸富貴,隻為去實現心中的夢想,我覺得,這些事情,遠比他的武功更值得旁人稱道。”

“比武一時的輸贏,說明不了什麽問題。救人無數的神醫,或是教誨學子的大儒,這些人都不懂武功,難道他們就不厲害了嗎?”

“我並不覺得,你輸了就比不上。其中道理,還希望柳公子想明白。”

她說得也算多了,終究還是覺得他這樣渾渾噩噩可惜了,沈越還曾說過,柳世寬是個當武將的好苗子,這樣的本事,何必浪費在花街柳巷之中呢。

隻是,他不是她的什麽人,有些話,她沒有立場也沒有必要說得那麽明白,這始終是柳世寬的人生,她沒有權利替別人決定什麽。

柳世寬震驚地看著她,這些天,他一直悶悶不樂,總想著在她麵前丟臉了,他引以為傲的功夫在沈越跟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原來,她竟然是這樣想的。

這些話,他好像明白了點什麽。

他能嗎?像沈越一樣,隻身去軍營曆練?這樣的念頭,他也曾有過,可是姨娘反對,他就放棄了。

他看著羅景寧,眼神有些炙熱,羅景寧不明所以,怎麽是這樣的眼神?

“這是怎麽了?”

低沉的聲音,打破了屋裏的寂靜,是沈越來了。

柳世寬看到他,也不便久留。他收回了視線,對沈越道:“方才我路過此處,看到沈夫人進來打聲招呼,告辭了。”

羅景寧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她比較感興趣的是,關於拐賣的那樁案子,沈越查得怎麽樣了。

沈越同樣沒把柳世寬放在眼裏,因為他知道,景寧根本就沒看出來,那小子的心思,根本不足為慮。

他把查到的事情都告訴了羅景寧。

“之前我們一直在考慮,他們拐的那些人,到底是送去了哪裏。西河郡是朔州的大郡,若是他們的勢力是在朔州,那麽西河郡一定有線索。”

群芳樓裏,那些人都是五六年前被拐的,因為人口漲價,近幾年群芳樓不和那夥拐子做生意了。沈越查了一下,群芳樓在西河郡是最高檔的青樓了,他們都買不起,其他的更加買不起了。

根據他們去揚州路上抓的那夥人的口供,這些年他們可沒停過拐賣少女的勾當,這些人既然在西河郡沒有蹤影,那麽想必他們的主要銷路不在朔州,而是在涼州。

至於京城的弄春閣,他們隻能慢慢來,不然隻怕會打草驚蛇。

“背後之人,到底是誰?真是喪心病狂,他們這麽多年,到底毀了多少女孩子的幸福,又毀了多少家庭?”

羅景寧真是恨不得沈越現在就把人抓住,太喪盡天良了。他們專挑年輕女子下手,這些人賣到青樓,能掙大錢,又是無本生意。

“別急,會把他揪出來了。”

沈越眼神淩厲,他不會放任這樣惡毒的人逍遙法外。看來,過了年之後,他要去涼州一趟了。

出發回京的這天早上,沈越夫妻來到張家,張零和宋氏殷勤招待,這兩天,他們提心吊膽,生怕惹杜瑤不高興,讓張零這個縣公爵位化成了泡影。

杜瑤和沈越想的是一樣的,雖然她恨張零,可是外祖母的根在這裏,逢年過節,外祖父和外祖母總要有人祭奠,她又能對張零做什麽呢?

她隻是把能帶走的東西,都帶走了,包括暖房裏的兩盆蘭花。

這兩盆蘭花,是外祖母精心養了十幾年的,她不會留給張零。

“表哥表嫂,我的東西都收拾好了。”

羅景寧含著笑意,正要上前拉她,就看到了她身後的仆人,捧著那兩盆開得正好的蘭花。她看到蘭花的時候,整個人就愣住了。

好熟悉啊!

原來,她來到這裏之後,一直未曾見過蘭花啊!

越國公府也有盆栽,花草山水造景的不乏其數,但是沒有蘭花。沒見著的時候,她刻意不去想,不敢去想。

如今,猝不及防,蘭花就突然出現在她的眼前了。她情不自禁走過去,伸手撫摸那細長的蘭葉,熟悉的香味從鼻子鑽到她的心裏,她的腦海裏,她的淚就這樣落下來了。

蘭花!

蘭花!

爸爸!

爸爸!

她的爸爸,是一個名副其實的蘭友。畢業於農大,喜歡花草,後來一心就愛種植蘭花,她的家裏,有一個院子,院子種了無數的蘭花,花姿各異,香味迷人。她每次回家,最喜歡和爸爸一起在院中喝茶聊天。

自從來到這個時代,她一直刻意不去想起現代的一切。可是,她又看到了蘭花,她所有的偽裝,在這一刻,就悉數崩塌了。

她想她的爸爸,也想她的媽媽了!

很想,很痛!

沈越不知道她是怎麽了,可是她這樣哀傷的樣子,仿佛天塌下來的樣子,讓他的心也跟著擰起來了。這兩盆花,為什麽會讓她這麽激動?

他急忙走過來,伸手緊緊摟著她搖搖欲墜的身子,不敢大聲,壓低了嗓音柔聲問:“景寧,你怎麽了?”

她從來沒有過這個樣子,哪怕當初趙銳對她差點做了那樣的事情,她也不曾這樣。她到底怎麽了?這兩盆花,到底有什麽問題?

他銳利的眸光看向杜瑤:“怎麽回事?”

目光凜冽如寒風,杜瑤被他嚇得後退了一步,她茫然無措地搖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這花,是我外祖母的心愛之物,我不知道怎麽回事。”

羅景寧此時此刻,什麽話都聽不見了。她從來沒有這麽清醒地意識到,她明明活著,她明明有父母,卻再也見不到了,她的家,她回不去了。

為什麽呢?

為什麽要這樣對她?

她失聲痛哭,肝腸寸斷,沈越摟著她拍著她的背,不停安撫她,她到底怎麽了?他的心都被她哭得攥成了一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