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趙清河這一句話宛若一道驚雷,將張氏和趙老漢老兩口炸懵了,久久才反應過來。

張氏的手都在發顫,焦急道:“兒啊,那等人不是咱可以高攀得上的,你可莫要再犯糊塗啊。”

隻一個西門大官人就將趙清河耍弄成這般,常廷昭是何身份,莫要害得趙清河屍骨無存。雖說這常廷昭名聲尚佳,不依靠恩蔭僅憑自己的力量就能揚名天下,成為一個矯勇善戰的大將軍,可不代表心裏不計較門第。況且趙清河還是個男子,無法母憑子貴。就算民間流傳常廷昭非男子不娶,可誰又曾當真過,全都以為是年少輕狂、**不羈罷了。等再過些年,心性大定,必是會正常娶妻生子。

不管常廷昭未來想要怎麽著,趙清河都不可能進這常家的門,隻怕是視為一個玩物而已。

趙老漢完全沒有了方才的喜悅,一臉激動道:“這病馬監不能去啊!”

張氏一臉哀愁,頓時又紅了眼,貴人定下的,哪裏是他們這些小老百姓所能左右的?可依然道:“兒啊,咱不要富貴,隻要你能平平安安。你幫四爺治好了馬,看能不能好好說說?”

趙清河心中感動,老兩口明明知道若是他能與常廷昭搭上,就算隻是個不入流的玩物,可享受到的富貴也是這鄉村裏的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可老兩口隻想到了趙清河會如何苦楚,所得利益半點沒有迷惑住兩老,可見兩老是打心眼的心疼他,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趙清河甚至有些後悔答應常廷昭那餿主意,他們一家人平平安安過日子不也挺好,幹嘛非要信那轟轟烈烈活一生才能彰顯男兒本性,才不會枉度一生的破道理。

可如今騎虎難下,注定沒法子如兩老的願了。♀

趙清河拍拍兩老的肩膀,嗔怪道:“爹娘,瞧你們想哪去了。常四爺讓我住進他的別院,也是讓我順便照料他的那汗血寶馬。”

張氏道:“真的?”

張氏和趙老漢心中依然忐忑,怕其中有什麽貓膩。

趙清河笑道:“常四爺是難得的正人君子,定國公又是這般厲害人物哪會容得他亂來。孩兒治好他的馬,所以對孩兒比較放心,想讓我繼續伺候著而已。他那匹馬可是難得一見的好馬,價值千金所以才會這般謹慎。”

趙清河將‘正人君子’四個字念得十分重,幾乎是咬牙切齒,可臉上卻帶著敬佩的神情。

張氏和趙老漢這才舒了口氣,可張氏又想到什麽,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猶豫片刻終是開口,“聽聞常廷昭高大俊美,可是真?”

趙清河哪裏猜不到張氏擔心什麽,“娘,孩兒雖然這輩子注定無法與女子成婚,卻也不會與一個不可能的人糾纏不清。上次的教訓已經夠深,孩兒不會再犯糊塗了。”

張氏和趙老漢心中糾結,一邊心裏踏實下來,趙清河已是清醒不再做那樣不切實際的夢,可另一邊又不由惋惜,這麽好個孩子怎麽就喜歡男人呢?

趙清河也不想傷兩老的心,可他是天生的同性戀,無法對異性產生那樣的感情。雖說這世女子對此不敢多言,甚至有的‘賢良淑德’的妻子還會給丈夫納妾納孌童,可不代表他就能入鄉隨俗幹這樣缺德的事。否則上輩子他若想形婚也不是沒有人選,總有些女人貪圖他的財產願意嫁給他,甚至為他生兒育女,然後各玩各的。隻是他覺得沒意思,不願意惡心別人惡心自己。

於原則問題,趙清河不會退讓,隻能歎道:“爹娘,孩兒不孝讓你們擔憂了。別的事都好說,隻是這事孩兒不能依你們,孩兒不想害了人家姑娘。”

趙老漢擺擺手,“罷了,這是命裏注定。我本應命裏隻有一個兒子,能得你已經是菩薩憐憫,不能強求太多。我和你娘早就想開了,隻要你平平安安就好。等過幾年你尋個孤兒或者從親戚那過繼一個到你名下,以後給你養老送終。”

趙清河對孩子並無執念,覺得這得看緣分。為了讓兩老安心點頭應了下來,今後就算找不到合適的,他收幾個徒弟也是一樣的。這世隻要正式拜師,徒弟要給師父養老送終。

趙清河僅在家裏住了一晚便又上縣城,臨行前張氏給他包了一堆農家自製的吃食,全都是家裏目前最好的東西。趙清河隻拿了幾個雞蛋,其他都沒拿,還留了一兩銀子給老兩口。叮囑老兩口在家別舍不得吃,他現在包吃包住還有工錢拿,足夠他們一家子開銷。

老兩口又是眼圈紅紅的,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被自個兒子孝敬,從前哪裏敢想。肖華幾個孩子也都跑過來送他,心中萬般不舍。這幾個孩子現在已經識得不少字,趙清河留了五十個字讓他們自個練習,不懂的可以讓劉栓子去學堂問夫子,十日一休時候再回來給他們上次大課。

趙清河心中頗為遺憾,原本所設想的基礎教育事業還沒開始就夭折了,這幾個孩子都還沒學到什麽呢。不過他也不是沒有收獲,他發現劉栓子天賦極好,學得非常快,是可塑之才。便是跟劉水生提議讓他去學堂,若是能考個秀才之類的,就算做不了官能免賦稅也是不錯。

劉水生聽到這話,咬了咬牙便將劉栓子送進學堂,果然一考便過,被李秀才收下了。

肖華眼眶裏含著淚水,扯著趙清河的衣服,“舅舅,你收學徒嗎?”

劉栓子連忙插話道:“你是女孩子,怎麽能學獸醫。”

肖華一聽這話一臉黯然,這世雖然對女子沒有那麽多約束,可女子依然無法從事許多工作。趙清河摸摸她的腦袋,“等你再大些還想學,舅舅可以教你,技多不壓身。”

肖華頓時綻開笑容,一臉燦爛。

劉栓子眼睛亮亮的,“舅舅,我也想學。”

趙清河笑道:“你先好好上學,其他以後再說。”

又看肖福幾個也很有興致便是道:“等我站穩腳跟,那時候我再看你們誰合適,在這之前必須先學識字。”

一群孩子高興得連連點頭,他們覺得能給畜生治病也可厲害了,原本的憂傷也散去不少。

趙清河去縣城依然乘坐的是之前的畫舫,又見一次眾人更是確定趙家人真的是傍上了貴人。一下船便有專門的馬車接送,馬夫小廝無一不是恭恭敬敬的。

別院是個三進的宅子,於富貴人家來說並不算大,在新湖縣大小也僅算中上。可院中布置精巧別致,每一寸地方都花費不少心思,一步一景充滿詩情畫意,完全瞧不出是武將之家的別院。而屋中布置更是極盡奢華而每一件又都恰到好處,總之一句話,整個院子彰顯出我很有錢而且還很有內涵的意味。

“趙公子,四爺在書房恭候多時了。”錢管家是別院的大管事,長得跟個彌勒佛似的,笑眯眯的一臉和善。

趙清河連忙回禮,惶誠惶恐,“還請錢管事帶路。”

錢管事是個話多的,一路上就沒停過嘴,讓趙清河對這個別院有了大概了解。

趙清河道:“錢管事這般了解這別院,想必是在這當管事已有很多年了吧。”

錢管事笑著點頭,“已經有近十年。”

趙清河眼睛一亮,“錢管事也是新湖縣的人?”

錢管事搖頭笑道:“若非到這裏做管事,從前都未曾來過。”

趙清河於一處偏僻之地停下步伐,拱手作揖,“以後還請錢管事多多關照,清河初來乍到什麽都不懂,莫要衝撞了爺的忌諱才好。”

錢管事側身,“哪敢受公子大禮,這別院還是第一次邀請客人入住,可想四爺多寵愛趙公子,以後奴婢還要靠趙公子提攜。”

趙清河一臉窘迫,說話都結巴起來,“錢管事,您,您別這麽說,四爺隻不過是看中我能治些畜牲的病罷了,哪裏敢有其他非分之想。”

錢管事笑容裏富含深意,低聲道:“趙公子謙虛了,雖說我們爺立誌娶個男妻,卻從未曾聽說我青睞哪個男子。如今對你不一般,可是大有機會。”

趙清河壓低著頭,手緊緊揪著衣袖,神情局促,“真的?”

錢管事曖昧的眨眼,“趙公子抓住機會,何愁不成真?”

趙清河咬著下嘴唇,狠下心將一錠銀子迅速塞入錢管事的手,“以後還請錢管事多多提點,一點小心意,還請錢管事莫要嫌棄。若是今後事成,必會重謝。”

錢管事不動聲色的將銀子收起來,笑得見牙不見眼,臉上的肥肉都在顫,“好說好說。”

到了書房,錢管事讓趙清河先在門口候著,自個進去稟報。

“四爺,趙公子到了。”

常廷昭頓了頓又繼續提筆在紙上揮灑著,連眼皮都沒抬,聲音裏透著冷淡,“讓他進來,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許進來。”

“是。”錢管事恭恭敬敬的退下,趙清河跨入書房後,他還很體貼的關上了房門。

直到腳步聲消失,常廷昭這才放下手中的筆,抬起頭來笑得歡暢,“你這入戲還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