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兒有林氏祖宅以及鄉下的莊田,至於城中店鋪的地契早在沈從霜手中,她現在沒有提到這些便是要留著改日一網打盡。

“數著吧,這些,都是你們林家的。”

“這是沈府代你保管多年的,你與你妹妹的嫁妝。”

說到這兒,老太太想到什麽似的笑容惡毒又森涼道,“你妹妹如今沒找到,你將你妹妹的那一份也吞下,是否不妥?”

“我妹妹的東西,我自會為她保管,也總好過於留在沈府讓你們代為保管。”

說完,沈從霜吩咐下去道,“還請房媽媽將冊上的東西念一念,也方便我心裏有個數。”

“怎麽,你還怕我們沈家貪了你們林家的東西不成?”老太太氣極反笑。

沈從霜四兩撥千斤,“正因沈家沒貪沒吞,才更要證明清白才是。”

老太太眼睛眯了眯,眼角全是深紋,聲音也沉冷不少,“房媽媽,念!”

房媽媽些許不安的站在那兒,拿起冊子便開始念了起來,其實她心裏也沒有底,不知道沈從霜到底真記得還是假記得,畢竟,這麽多年了,當初從林家搬來的東西可是堆滿了院子,三天三夜都沒收拾好。

她念的時候,沈從霜便命司音拿了把交椅,兀自坐在大堂正中間的地方聽房媽媽念。

此時此刻眾人才真正看出了隱藏在她身上千鈞不露的氣勢,何其鋒也。

“金嵌寶石盒一尊,青花纏枝蓮紋綬帶耳瓶一個,孔雀石浮雕五蝠樹樁式花插一個,白玉童耳桃式洗……”

房媽媽一邊念著,一邊口幹舌燥的翻著,生怕沈從霜會不會臨時打斷她詢問其間殘的缺的,正想著,沈從霜便開口了,清悅的聲音一派溫和卻有著叫人膽戰心驚的威力。

“我記得有一套象牙麻將牌,就在剛剛念的那套白玉童耳桃式洗後。”沈從霜一字一句道,房媽媽手中記錄的冊子其實就是當年林家自家做的,為了方便行事,便一並拿來了,這麽多年也沒改過,誰會料到沈從霜竟連這些也不知道。

她們不知道的是,從沈從霜讀書識字開始,她母親沈氏便開始教導她府中事務,為的就是日後她出嫁管理中饋。

沈從霜幼年頑皮跳脫,也這是磨她心性的一個法子。

誰曾想,當初那個見到冊子就頭痛,見到抄記就煩悶的女童,是如何在一個個百無聊賴的午後記錄在冊的。

房媽媽乍然被沈從霜提問,懵了半天才回過神來,第一反應竟是去看老太太,而她發現老太太臉上的神色也陰沉的可怕,而一直話多的大太太也像霜打的茄子一樣,瞪著眼睛坐在那兒卻說不出半個字。

那套象牙麻將牌早被她四年前便送給了娘家愛打牌的嫂子。

“我記得那套象牙麻將牌盒內有五個抽屜,下麵抽屜裝麻將牌,上麵小抽屜分別裝籌碼、骰子、定莊。”沈從霜說話間,目光漫不經心掃過兩側的眾人,大太太是驚詫錯愕,二娘子是凝眉,三娘子懵然,而二太太則是驚訝,四娘子意外。

她們都不知道,件件樁樁,沈從霜會記得這般清楚。

“花牌上刻有“春”、“夏”、“秋”等文字與梅、蘭、竹、菊等紋飾。”

“牌中的圓柱狀物稱為“定莊”,每盤首先起牌的人稱為“莊家”,確定莊家即為定莊。牌中的牙籌即“籌碼”,打牌時作記分用。”

說到這兒沈從霜不覺笑了笑,像是憶起幼年某件好笑的事般,“那時候我與小妹年紀小,總是記錯,祖父明明贏了卻還要倒找錢給母親,可他,從來不惱。”

那個從來不惱她的祖父,已經不在了,可她們林家的東西,她卻一個不少的都要拿回!

“說吧,多少錢。”老太太到如今才是真正看清沈從霜並不是表麵那般天真可欺,何況如今又找到這樣一個靠山,她並未借機侮辱或是踩貶沈家人,隻是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也或許是因為這一身的正,才映照出她心底的虛。

見老太太表態,沈從霜也不客氣,“一百兩。”

“什麽?一百兩?!”大太太當即破罵道,“你何不去搶!”

“若要說搶,我自是比不過大舅母的。”沈從霜直接輕淡的一句便堵死她接下來要罵的話。

老太太也沒給大太太臉,半闔著眼,冷聲道,“東西是你拿的,錢,自有你來補上。”

大太太這時才知道著急,幹巴巴的為自己解釋道,“那套牌我看都沒看過,為何要我賠……”

三娘子也想說話卻被二娘子打斷了,隻見她神色平靜,自如,又帶有幾分對沈從霜看不透的凝重上前道,“這裏有一百兩。”

“二姐……”三娘子跟大太太一齊叫道,隻是二娘子看也不看她們。

她累了,真的累了。

拿到錢後,沈從霜才向司音點了點頭,而今,司音負責抄寫登記,於是才鬆了口氣的房媽媽又擔驚受怕的繼續往下念了,“定窯白釉“官”字款碗一套,藍地琺琅彩纏枝牡丹紋碗一套……”

“玉壺冰琴一件。”

房媽媽正說著又被沈從霜打斷,“我記得,還有一件峨嵋鬆琴。”

峨嵋鬆琴,聽到這幾個字幾乎府中所有人的視線都朝二娘子望去,二娘子神色如常,吩咐身側的廖嬤嬤道,“去我房中取出。”

好歹也是相府小姐,用的卻是他人府上之物,二娘子今時今日也算是明白了什麽叫傷顏麵的折辱。

而大太太原本想說什麽,可是最終也隻能衰敗著一張臉坐在那兒出著神兒,自至三娘子,憤恨至極的看著沈從霜,像是要撲上前將她撕了一樣,今日她如此不給顏麵的問她索要東西。

她似乎忘了,她不過是拿回屬於她自己的東西。

“檀香木管刻禦製詩山茶花紫毫筆。”

“在曄哥兒房中,奴婢這就去取。”

“紫檀雕錦紋三鑲青玉如意。”

“在大娘子的居所。”

“木紋釉粉彩牡丹紋書式墨床。”

“在琴姐兒那屋。”

“……”

隨著一個個核對的名單跟回應,坐在旁邊的二太太心中不禁暗自僥幸,幸而她早就將林家的東西交出去了,否則,這些年來她也不是沒將那些珠寶花出去,想來沈從霜心裏是有數的,隻是念在她主動交出便不與她計較,還送了好些東西,思此,心裏又歉疚同時也熱暖了幾分,暗自發誓,今後將好好待她,用以報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