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音，算吧。”
方才核對的三本冊子中，光是損失的物件便有二十幾件，且都是名貴的玉器瓷器，件件都跟大太太有關。
她早就已經雙目無神的癱在那兒了，該賠的銀子她都已經賠了，可是現如今身上真沒這麽多了。
沈從霜也不是那等趕盡殺絕之人，當下淡聲道，“那便以物抵償吧。”
“冊子上記錄的青玉菊瓣式盆水仙盆景雖不見了，可我記得大舅母房中還有一個掐絲琺琅長方盆石榴盆景。”
聽了她的話大太太呆滯的表情剛要有所轉動，三娘子便忍不住的出聲了，“你想的倒是美！就你那個破水仙盆也值我母親房中的掐絲琺琅盆景？”
沈從霜絲毫不怒，隻回了句，“那就拿錢抵吧。”
她記得那個青玉菊瓣式盆水仙盆景是太後賞給祖母的，禦賜之物，給低了便是瞧不起，給高了也要看她們有沒有。
大太太昔日的跋扈在此刻已經盡皆瓦解，剩下的便是隻想盡快了事的煩悶無奈，“罷了罷了，廖嬤嬤，去取來給她吧。”
她怕了，是真怕了！
起初還以為沈從霜不過裝裝樣子嚇唬嚇唬她們，誰知她名單上的東西記得一記不差，要知道她方才可是沒拿冊子看，等於僅憑回憶可以準確無誤的記得每個東西登記在哪個地方，一個差錯也沒有。
彼時，她才看清，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無肋的小女子實則是個厲害果決的。
她輕易招惹不得。
見大太太認慫，沈從霜也客氣表態，“那就有勞嬤嬤了，也多謝舅母配合。”
座上，老太太的臉早就從青變白，又從白變灰，早些年還以為吞了林家的萬貫家財是賺了，誰知還會有吐出去的一天，吐便吐，也不是像這樣樁樁件件都吐個幹淨，何況當年林氏之清貴奢華更甚沈氏，沈家這些年被大太太貼補娘家不知幾何，又有開銷家用，二太太雖是個管家可也是個顧家的，她顧家，隻是顧她跟二老爺的家，這個偌大的沈家瞧著花團錦簇，實則不過空架子罷了。
“東西，還時間核對，總不過是拿府上的抵償便是。”老太太累了，卻也不單單是累，是不想再這樣被沈從霜當眾鬧的沒臉。
沈從霜聽了她的話後也頷首表示讚同，隻是，有些話卻不得不講清楚，“冊上記錄的便依祖母那樣。”
“隻是，在冊的那些，我也得檢查檢查，是壞是損。”
這一出著實讓老太太沒料到，大太太也是，幾乎呆住望著她，這一回二娘子不得不開口了，隻見她徐徐朝沈從霜走來，一字一句道，“在冊的東西，多年擱置也難免耗損，再者，沈家代你保管，你不謝也就罷了，反過來還要賠償，再怎麽了也說不過去吧。”
“二姐姐說的對。”沈從霜其實對二娘子並無恨意，也知曉她的不易，何況，今日她便是為了出氣，而今氣也出的差不多，沈家所餘的家財也被她耗了一半，也無意做的更絕，因而便道，“那就不計殘，隻記損。”
意思便是，有殘缺的便算了，隻是，那些損傷的太嚴重的便要計算。
二娘子聽了她的話，良久才說了句，“好。”
“二姐……”三娘子在身後倍感屈辱的喊了一聲，她自幼便是錦衣玉食，何曾像今日這般，家裏的東西，件件樁樁都與那林家有關係，都與那個她最瞧不起的鄉巴佬有關係。
一想到如今的她倒是比自己還了不得，心裏便五味雜陳。
大太太早就已經心疲神累的說不出話來了，二娘子命廖嬤嬤趕緊將她扶回去，又讓三娘子跟隨一同陪在身側，而二太太那邊見狀便也識趣起身離開，四娘子跟著離去，離去之前給了沈從霜一個感激的眼神。
眾人都知她是回來拿走屬於自己東西的，今日她與大太太撕破了臉，卻未傷及二太太半分，四娘子跟二太太自然是對她感恩的。
待她們走都差不多了，二娘子才平聲道，“還有什麽要算的麽？那些鋪子。”
果然府上隻有二娘子是個實誠的，也不負她這些年的貴女之名，根本沒有任何私吞私占之心，隻是，沈從霜眼下也不想與她討論這些，“這些事，日後再論也不遲。”
“還是今日一並算清楚，省得日後夜長夢多。”二娘子堅持要與她清算。
最後還是老太太咳了幾聲，對二娘子道，“你先退下，我有話要跟她講。”
而今，也不稱呼她為霜兒，而改稱“她”，可見老太太心底對她之恨。
二娘子聽了老太太的話後不好再講，隻好先退了下去，沈從霜便從椅子上站起來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老太太也不廢話，隻道，“除了原本屬於你們林家的，嫁到郡王府上，可還要我們補貼嫁妝不。”
她這樣問，並非真心，而是不想待到那日被趙元修扯小辮子，有話說，沈從霜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自是說不需要。
既如此，便沒話講。
老太太起身便要走，可沈從霜此時卻問了，“方才祖母一直口口聲聲提及小妹，莫不是有小妹的下落。”
她現在問這些也不是真的信了她，不過試探一二罷了。
老太太背對著她，臉上浮起一個陰險的笑，淡聲道，“若真有她的下落，我們也不會自損錢財，拿人來給你換便是了。”
聽了她的話，沈從霜站在那兒，良久，才轉身離去。
她不知道的是與她一牆之隔的內室，沈扶音正戴麵紗坐在裏麵，而那個假的扶音則端坐上首。
沈家之人隻知她從宮裏出來後便到了趙吉身邊，今日老太太特意上門去請的時候，並未見到沈扶音，而是那個假的扶音以及偽裝成侍女的沈扶音。
“剛剛的話，夫人都聽到了吧，沈從霜眼中隻有一己私利，絲毫沒有她的妹妹。”
老太太無不惡毒的笑道，今日沈從霜從她身上刮了層皮，她也要從她身上挖下團肉，可惜的是，沈扶音如今再不願見她們，然而她自知沈家過往對沈扶音之事沒讓她反目成仇已經不錯了，如今，既然願意讓府中的姐妹出來替她探明情況便說明，這件事還是有挑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