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年，就不該救她。
沈扶音眼底的恨漸漸平複下去，卻又變成堅不可摧的某種執念跟戾氣。
自幼，祖父跟爹爹便偏愛沈從霜更多，盡管她在府上才是更為懂事知禮的那一刻，沈從霜什麽好？不過仗著是個嫡出的，年長她一歲便擁有這麽多偏愛跟喜歡。
憑什麽，憑什麽！
便是林正，當年譚嬤嬤看中的是她，可祖父也毅然決然的將沈從霜許給他，絲毫沒有考慮過她。
而今，便是而今，她也處處壓在她上麵，過的比她好，地位比她高，一切的一切都比她要好十倍百倍千倍！
“沈扶音！”見她才平複下的情緒似乎又波動起來，身子不受控製的顫動著，趙吉一時心驚更多的卻是著急，她有癲癇之症，倘若沒有按時服藥便會發作。
可是今日的她，忍下了，是用將唇咬破，將肌膚扣破的切膚之痛換來的。
“趙吉，你娶我吧。”
轉過身時，她已是淚流滿麵，盈盈雙目在夜色下是那樣破碎，心傷。
趙吉心魂都要散了，千珍萬愛的將她攬入懷中，一字又一字的重複著，“好的，我娶你，娶你。”
聽著他的話，她眼中的淚卻更多，更為洶湧，無肋的依靠在他單薄的肩上，自言自語道，“你不會娶我的，不會……”
便是他要娶，他身後的燕王，還有那些知曉他真實身份以此為要挾的諸位權貴們也不會讓他娶。
譬如開國伯便想讓他娶自家的二女兒，而定遠侯那邊也有意將長女許配於他，更有忠勤伯那邊分明兩個女兒都已經嫁出去了，還想將自家的表外甥女嫁給他，哪怕做側室。
每個人都想攀附在他，在他的身份之上，宛如吸血的蚊蟲般得到足夠的利益。
即便他的親生父親燕王，也不過是利欲熏心。
他們誰曾關心過他，又有誰真的去想過他想要什麽？他不過跟她一樣的可憐人罷了，終生受人掣肘。
然而，今天的趙吉卻是格外堅定，他捧著她嬌小的臉溫聲道，“放心，我會娶你。”
“一定娶你。”
“……”
身後，不知是哪個前來尋找他們的仆從，遠遠的喊了聲，“郡王在嗎？貴客們都散了。”
聽到眾人都散了的消息後，趙吉這才回過神來，隨後道了聲，“我們即刻就來。”說完又忙為沈扶音擦掉臉上的淚，同時又倍感複雜心疼道，“今日你執意要來趙元修府上，我以為，你是想來，看你的胞姐。”
他與她相識這麽些年，如何不知道她還有這樣一個姐姐。
隻是，當年他費盡心力也沒能在她最無肋需要姐姐時為她找到，而今，總算找到可她似乎又不想找到了。
沈扶音輕輕搖頭道，“我來這裏，不是為她。”
“還有，日後，她也不再是我的姐姐。”
什麽……
趙吉不知道她心裏究竟發生過什麽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沒有誰比他更明白沈從霜對她的重要性，可是知曉她執拗的性子，況且，他對她的決定向來是不問不疑的。
“好。”既然她不認，那便，不認吧。
沈從霜跟趙元修送完最後一位貴客時，轉身便看見身後姍姍來遲的趙吉跟他身邊的侍女。
趙吉麵色沉凝，似有什麽心事般，在看見他們後也沒表示微笑，隻道，“時辰不早，我也先回府了。”
“好。”趙元修說完便吩咐仆從將馬車牽到正門外，同時，目光也不著痕跡的朝趙吉身邊的沈扶音看去，似是若有所覺般，沈扶音的頭更低了些。
沈從霜也朝她看了眼，似是明白她不想被人看，也就移開視線了。
直到二人上了馬車又漸行漸遠的離開，趙元修才將目光收回轉而停在她身上，沈從霜不知他在看她什麽，一時看了回去。
趙元修似是有話卻又什麽也沒說，牽過她的手道，“回屋吧。”
“現在還要演麽？”沈從霜看了一眼倆人相握的手有些意外道。
趙元修卻板下臉，“怎麽，府中這麽多眼睛都當他們是瞎的？”
沈從霜聞言，暗自吐了下舌，如此可愛的一番作態也被他看進眼裏，一時，眼中浮現些許笑來。
*
是夜，倆人同處一屋，也同睡一床。
明燭高照，然而彼此卻是半分睡意也無，沈從霜在想如何跟趙元修將倆人的關係談清楚說明白，包括日後倆人要共同謀的一些事情或是會相互涉及到的，而趙元修卻在思索更為複雜的朝廷關係。
今日聖上召他們進宮是因為秦檜，眾所周知，自入冬以來秦檜的身子便大不好前，一個月前更是臥病不起。
“是戰是和。”這是聖上今日將他們喊去的重點。
有聰明的朝臣瞬間表態，自然是對金議和，否則，早前的那些努力豈不白廢，而剩下的要麽自保，要麽聰明的閉上了嘴巴，主戰之人早就寥寥無幾。
便是沈該，也率先做出姿態，將他的親弟弟發配到海南，降了品階，成了一個七品小官。
為了政見，連自己的親弟弟都能這般流放，整個朝中的喉舌直接握在他手中，照此情此形下去，不久之後，沈該與燕王等人便會找機會將趙吉扶正，扶上皇位。
今聖的身體也就這兩年了。
趙元修思此，心潮不禁更是起伏燥亂，當年那封有眾人罪證的親筆書，如今，還剩三家。
然而他線索到這卻也斷了，朝中王公大臣如此之多，他要一個一個的搜查尋找，待他找到的時候，燕王等人的陰謀早就……
“王爺。”身側一直安靜的沈從霜突然開口說了句，像是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她又趕緊補了句，“夫君。”
他嘴裏輕“嗯”了聲，仍舊沒看她，在想自己的事。
沈從霜便不得不翻個身來麵朝著他，因為這樣也比較好講話，她喜歡講話時看著旁人，這樣也能第一時間覺察出對方的神態思緒，待看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後才道，“你為何娶我。”
為何娶她？
趙元修眼角餘光朝她看去，似乎在反問，她為何嫁他。
見狀，沈從霜也就不廢話了，當即爬起來坐在床內側看著他道，“我們結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