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
“王爺。”
沿途仆從跪了一天,他們都看見趙元修抱著沈從霜風風火火朝著宴客廳走去,而沈從霜也從最初的些許不適慢慢適應了。
來到宴客廳外時趙元修才將她放了下來。
“稍等,王爺的冠歪了。”
沈從霜在他進門之前踮起腳來替他整了整玉冠,而他亦替她將鬢間發簪整理好,好一個郎情妾意。
門口,早有幾位大臣看到,因而笑侃道,“果真還是新婚中,夫君情意深濃。”
聽了他們的話後,沈從霜動了動唇沒說什麽,反倒是趙元修伸手牽過她,一步一步朝著裏麵走去。
今日宴客之廳便在此問梅閣,此處景深豐富,個性分明,假山洞壑匠心獨運,一草一木別具神韻,加上萬千株競相綻放的梅花,暗香疏影,深夜宴客更是別有風味。
“諸位今日賞臉登門,本王與王妃敬諸位一杯。”
來到主位後,趙元修並未急著拉沈從霜坐下,而是端起早就斟好的酒,與沈從霜一人一杯當著諸人的麵便飲下,一時掌聲熱烈。
沈從霜原在考慮要不要喝下,就在酒杯才碰到唇角的時候已經被趙元修拿了過去,他沒看她,而是看著朝他們看來各臣工道,“王妃不勝酒力,便由我來替她幹了。”
說完揚首喝下,幹脆利落。
看得出,他是寵她的,哪怕當著這麽多外人的麵對她的偏心偏愛也毫不隱藏。
同樣身處其間的沈扶音目睹此景,心生百味,尤其在看到沈從霜眉梢眼角的嬌媚風情後,心下更是生出深濃的不甘來。
她們同為姐妹,同樣跟著郡王,她為正妻,而她卻隻能做個見不得光的小妾。
她在鄉下安然無恙的躲了四年,她卻在深宅大院中淪為男人的玩物,在那些暗無天光的日日夜夜裏,玉臂千人枕,朱唇萬客嚐。
原以為,總算熬出來了,可是,而今看著風光嫁進王府的沈從霜,還有那些被她從沈家一件不剩帶走的林家家財,最後的贏家是她麽?很顯然是她姐姐。
名利權勢,錦繡良緣,世人求之不及的東西就這樣輕輕鬆鬆被她拿下。
可是,憑什麽,憑什麽啊!
“扶音……”趙吉原本心情也不錯,可是在覺察到沈扶音情緒的不對後,馬上停下與旁人的應酬,朝她望去,滿含擔憂。
沈扶音站在那兒沒說話,可熟悉她的人便會知道她此刻心情,很糟,很糟。
“郡王,來,我敬你一杯。”旁邊幾個權貴拉著他的袖子便笑道。
趙吉卻不聞不問的繼續望著沈扶音,見他如此,那幾個大人便也朝沈扶音看來,因沈扶音不想被沈從霜認出來,所以自很久前便戴上麵袍,就像麵部有疾不便示人那般,隻能看見一雙杏水般的眼。
其中一個大人便意味不明的調笑道,“無怪郡王無心飲酒,原來一門心思都係於美人之上。”
“卻不知是何處謀來的,倒也頗具外疆風情。”另一個大人品評道,不懷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來來回回,就像打量一件可以隨意把玩的物件般。
他們看向她的目光,是那樣不尊,不敬。
而同為女人,他們看沈從霜的時候,目光裏卻連半分輕忽也不敢有。
沈扶音忍了許久,終是忍不住向外走去。
趙吉見狀,大喊一聲,“音兒。”也跟著一道往外走了。
倆主仆一前一後的離開自是引起了沈從霜的注意,看見沈扶音的那刻她心中亦訝然,那個身影似乎很眼熟,是跟在普安郡王身邊的那個侍女吧?郡王似乎很鍾愛她,去哪都帶著她。
“看什麽。”趙元修跟旁邊幾個大人暢聊後,轉身看向她道,亦在看她有沒有什麽不適應。
畢竟是她第一次以王妃的身份招待諸位朝中權貴。
沈從霜卻是收就收回目光道,“沒什麽。”
“若是不喜,待會兒便給你找個借口離席。”現在宴席才開,身為女主人的她走了也不好。
誰料沈從霜卻道,“不了,我與夫君同進同出。”
見她這麽說,想來也是極快適應了身上這個身份,趙元修心慰之餘,袖袍之下手也緊緊握住她的,在對上她訝然的表情後握得更緊了。
*
沈扶音從那個讓她倍感窒息的問梅閣跑出來後,但見夜色下,池水繚繞,綠樹掩映,整座府邸都凸顯了‘咫尺之內再造乾坤’的磅礴氣勢。
望著眼前深潭,她真恨不得跳進去一了百了。
她恨啊,恨的心都疼了。
“音兒,你怎麽了?”趙吉從身後追來的時候還不忘關心她將身上那件鬥篷解下來披在她身上,尤其是在感受到她身子忍不住的發顫後更是心疼不已,連聲問著,“音兒,你到底怎麽了?”
“是不是不習慣?”
“……”
或許跟早年那些不愉快的回憶有關,而今的沈扶音在男子過多的地方,尤其是那些權貴王公,她會止不住的反胃惡心。
她變成這樣,都是拜他們所賜。
趙吉一麵問一麵握住她冰冷的雙手不住的放到唇邊吹氣,怕她冷又徑直將她的手放進自己胸膛,又將她緊緊抱進懷中反複安慰著,在他的細語溫聲裏,沈扶音總算好些了,可是她的心仍是冷冰冰的一片,如同墜入深潭,縱然撈上來也被淋濕冰凍過。
“你是不是不喜歡這裏。”他想都不想便道,“若不喜歡,我們即刻就走。”
今夜也是她說想來,他這才來的。
對於趙元修此人,他是抱著較為矛盾的態度,一方他知道真正的趙元修數年前已經因病去世,眼前這個趙元修不過是燕王妃為了報複燕王又找來的替身,而另一方麵,他跟趙元修同為聖上親封的郡王,在將來繼承大統上也有衝突,想必這也是燕王妃當初的用意。
他與趙元修,無論是死去的那個還是如今活著的那個,注定是天敵。
所以他今日才沒想來,隻是他沒想到沈扶音既然決定要來可來了之後又會這樣的情緒波動。
“我好恨,好恨。”良久,沈扶音才啞著嗓子說了這麽一句,她望著平靜如麵的湖水,腦中想的卻是幼年有一次沈從霜不小心落進去,她不退水性,當時還是她奮不顧身將她救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