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是從前，他剛認識她時自是防備重重，可倆人經曆了快一年的相處，他熟知她性子，亦明白她的為人，對她大可放心，雖然不知在她眼裏他是什麽樣的。

“今日，我隻在這裏告訴你一句。”

說話間，他拔下她鬢間的發簪將快熄的燭火挑了挑，燭花爆起，屋裏的光便又亮了些，而他觀著燈下她那張清秀麗致的臉，也比往日更為認真的說道，“但凡日後我身上有令娘子不滿的地方，娘子盡可將我不是趙元修的事告知天下。”

“如若還不放心。”說話間，他將從懷裏拿出那日給她的幾張羊皮碎紙，這些事關他身份的重要東西他將從中抽了一片予她。

他不是不放心將他身份告訴她，而是此時時機未到。

明白他用意的她當時便將紙張推回去，低聲有些許不自然道，“不必了。”

她用不著。

而她這一行為無疑於細雨春風般滋潤在他心間，這一刻，不知是心動亦或意動，他掌住她的臉附身吻了上去。

速度之快，令她沒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時已是唇齒相依無盡纏綿。

她想推，推拒不開，不知是他酒後力氣過大還是她在他的壓製下無力反抗，到最後，已經分不清，這一吻是自願還是強迫的了。

*

元宵過後，便是花朝了。

金陵風俗，以二月二日為花朝節。士庶遊玩，又為挑菜節。

這一天，家家都會祭花神，閨中女人剪了五色彩箋，取了紅繩，把彩箋結在花樹上，謂之賞紅，還要到花神廟去燒香，以祈求花神降福，保佑花木茂盛。

“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萬紫千紅披錦繡，尚勞點綴賀花神。”

今日，燕王妃特意邀請所有京中命婦及貴女前來南安門外的暢園過花朝節。

此園向來以廳堂庭院建築為人稱道，北部陳列數百盆樸拙蒼奇的盆景，一派田園風光。西部頗有山林野趣。其間以曲廊相連。迂回連綿，達數千裏，通幽度壑，秀色迭出。

所有京中女子均在此參加種花、栽樹、挑菜、祭神等活動。

“聽說，在本朝以前，過花朝節的一些高雅習俗隻限於一些士大夫和知識分子之中，在民間並不普及。”

“其風俗從前多是郊遊雅宴，參加者多是些騷人墨客，有時也有親朋好友，在觀景賞花中飲酒賦詩，持續不斷。”

“……”

沈從霜跟四娘子入園時時辰雖尚早，裏麵卻已經有不少衣香鬢影環佩叮鐺的的妙齡女子。

她們中有些是她相識的，有些則不認識。

恰好今天都一一打個照麵，熟悉熟悉。

“那個身穿月白色竹子紋織金緞裙的正是李家幺女李清平，今年十一。”四娘子最先注意到的自然是她未來夫家的人，她方才口中的李清平正是李晟的幼妹，也是家中惟一的女孩兒。

李大人夫婦倆很疼愛這個小女兒，祝若掌珠。

沈從霜順著她目光望去，但見李清平身邊圍繞著兩個嬤嬤兩個丫鬟，不遠處還有幾名仆婦跟隨，想來也是備受李府重視，這樣的待遇也不是每個府上小娘子都有的。

四娘子也算聰明，知道倘若要進李府就得先讓這個小姑子對自己滿意。

“她旁邊那個是她嫂嫂麽？”沈從霜注意到李清平身側還有一女子，年約十七八歲，婦人的裝飾，聽說李晟還有個兄長，不過前幾年逝世了，長嫂守寡，便是她了吧。

四娘子亦點頭，神情幾分憂愁，“許是顧忌她的原因，原本年後李家便要上門提親，卻一直未提。”

顧忌一個守寡的嫂嫂？想來她孝期剛過李家便娶親確實也不大好，加之現在沈從又被貶官，李家那邊態度便也懸在那裏，四娘子有所擔心也是正常。

沈從霜知她在想什麽因而伸手輕撫她道，“不必擔心。”

她自有安排。

“喲，這不是東陽郡王新娶的王妃嗎？”

說話間，幾個貴婦在眾人的簇擁下朝著她的方向走來，雖笑意盈盈卻來者不善，沈從霜並未馬上做出反應，隻是禮貌性的保持微笑。

那定遠候二少夫人見她如此篤定站在那兒，未見驚慌，一時，原本對她的輕瞧小看也收斂些了，不過，麵上的傲慢依舊在。

跟在她身後的皆是幾個朝中二三品的官夫人，個個清高，正眼都不瞧她。

對於不敬自己的人，沈從霜自然也不需要敬回去，“既知是東陽郡王新娶的王妃，莫不是連王妃二字都不會喊？”

“素日旁人見你也是以你夫婿冠名？定遠候家的二少夫人？”

原瞧著沈從霜年紀也就十多歲，又麵嫩，想來也是好欺負的，誰成想第一次打交道便踢上了鐵板。

當著諸多人的麵，定遠候二少夫人氏臉色都青了，自然不能怯場，當即冷笑著回了句，“自是稱我為侯府少夫人。”

“我竟不知，王爺的官階莫不是比一個侯爺還低？所以候夫人見到我也是目中無人？”

沈從霜輕描淡寫的幾句話瞬間樹立威勢，原本在旁看笑話的眾夫人瞬間卑躬屈膝的喊道，“參見王妃。”

“王妃。”

“……”

定遠侯府二少夫人見狀，臉龐暗自抽搐了下，過後心中雖有不甘卻還是梗著脖子喊了聲，“王妃好。”

然而，沈從霜壓根就不搭理她，跟另幾個有眼力見的夫人說笑到一處，等定遠侯府二少夫人看見的時候大家早簇擁著沈從霜離開，隻剩她形隻影單。

身側侍女彩雲不禁憂心道，“夫人，該不會是得罪她了吧？”

林氏聞言一副得罪便得罪的樣子，“那又何妨？未必我還怕她不成？她一個沒落族氏的女兒，便是一朝飛上枝頭，沒有娘家做為依傍，王爺玩膩了遲早將她厭棄。”

“看她能笑到哪日。”

*

另一旁，沈從霜跟京中大部份貴婦已經打過招呼，差不多也熟了，譬如站在桃樹下跟幾個女子說笑爽朗的是金紫光祿大夫的妻子薑氏，薑氏出身將門，性格也頗灑脫率直，且年紀也輕，不過堪堪二十，方才跟沈從霜相談甚歡還邀她來日到府上作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