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城北江岸上，一艘小船緩也在緩緩靠岸。
“大哥，我們到了。”沈自永走到船艙望著眼前熟悉的景色，感慨中又有些許淒然。
不過半年而已，卻是物是人非。
沈文宣抱著手中靈牌緩緩走出，與他一同看著近在咫尺的岸邊，彼時已近三更，岸邊的客棧早就熄了燭火，清清寂寂，隻能看見遙遠處的城敦，隱隱約約有火光照耀。
他們，終於回來了。
“隻可惜母親身體不適，否則，這次也定要將她也一並帶回。”沈自永念著尚在海南的二太太，心中多少有些放心不下。
沈文宣卻是眉目沉凝，“母親不來也好，省得再見那些糟汙之事。”
他口中所指的，無非是跟長房之間的糾葛跟矛盾。
半年前，他們一家幾口遠赴海南跟沈二老爺團聚，然而，流放之地清苦貧瘠，穿金戴玉過慣了好日子的二太太如何適應得了，每日吃的，穿的，都是最低等的，而且那時沈二老爺的身體便出了問題，二太太日夜衣不解帶的伺候在旁，原本一心盼著能恢複過來，誰知還是在中秋之前撒手人寰。
二太太悲痛之下，一直強力支撐的身體也垮了，而彼時沈文宣兄弟倆也收到了來自京中的書信。
是沈從霜，早前四娘子求她幫忙將沈家倆兄弟接回，之後她便將此事跟趙元修提了一嘴，原本瞧著他似乎並未放在心上，實則卻是苦等時機，隻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二老爺終是走了。
回想在海南的那半年，受的苦難曆曆在目，沈自永發憤道，“此番回城，定要將失去的一切奪回！”
“不是奪回，而是。”說到這，沈文宣目色沉靜中又帶著幾許殺意，他不再是當初那個文弱書生，這半年，他的家族，他的父母，他的親人，遭受了從未有過的磋磨。
而造成這一切的，正是他大伯，沈該。
此番他們之所以可以如此輕易的回來是因為京中的天，變了。
秦檜從五月份開始身體便每況愈下，想來也是熬不過今年臘月了，而趙元修正是在反戰派勢力動搖之時才找到機會將他兄弟倆接回，要知道當初沈從跟沈該兄弟倆的政治方略是完全不同的。
一個主戰，一個反戰。
“既然已經回了，咱們也就不急著回去了，今夜便在船上歇著吧。”說完，沈文宣抱著手中靈牌又返身進去。
沈自永看了眼漆暗的夜色，唇角緊抿，過會兒也跟著進去了。
*
回門又稱歸寧，是指女子出嫁後首次回娘家探親。
二太太身穿正紅色鳳凰牡丹紋織金緞，烏黑的鬢發梳成高髻，上麵插著金鑲寶石蜻蜓簪。簪柄以金累絲製成蜻蜓形。蜻蜓須端嵌珍珠，腹部、翅膀鑲嵌紅寶石共五粒，尾部及裝飾飄帶等處點翠。
明眸顧盼，膚色細膩，遠遠瞧著便端莊高雅。
“王妃，到了。”
廖嬤嬤在轎外喊了聲，緊接著便聽震耳欲聾的炮仗聲響起，是沈家闔府站在門外恭迎二娘子等一行人。
趙吉同樣身著正紅色雲龍紋織金綢，唇紅齒白，明目朗星，幾分春風得意的倜儻風流，才下轎便引來周遭無數人的注目。
“這便是普安郡王？當真俊俏！”
“可不是，那通身的氣派跟氣勢。”
“……”
在眾人的阿諛奉承中，趙吉走到轎旁迎二娘子下轎，然而，待她下來後他卻並未跟她一塊兒朝府內走，而是又去了身後另一輛馬車之上，緊接著，在眾人疑惑不明的目光裏，將坐在車上的沈扶音扶了下來。
“她來做甚麽？！”大太太驚的眉頭跳了幾跳，連語調也沒來得及控製引來不少人的圍觀。
老太太亦皺眉看著這不像話的一幕，握在拐杖上的手不由攥緊。
原本闔府歡歡喜喜迎接二娘子歸寧，如今，個個臉上的表情都嚴峻凝重，隻有幾個旁觀的百姓還在不明就裏的湊熱鬧。
“老爺。”老太太終於看了眼站在身側的沈該，而彼時，沈該臉上的表情也同樣高深莫測。
他並不知道趙吉竟會做出如此不懂規矩之事，然而，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便隻能順應其勢，高門大戶講究的便是臉麵，可不能當眾鬧笑話。
“等會兒該怎樣便怎樣，有什麽事，回到府中再說。”
有了他的話，大太太原本快要叫罵出來的話也隻好生生咽下去。
彼時，趙吉等人已經走到她們麵前了，“小婿拜見祖母，父親母親。”
以老太太為首的沈家人自然也是客客氣氣，“郡王不必多禮。”
大太太抽空瞅了眼二娘子，卻見她神色無異，自自然然大大方方的站在那兒，站在趙吉的左首。
左首為大，她自然是要站在那兒的。
反觀沈扶音同樣也是如同壁人般站在趙吉另一邊，她果真長的很美，花容月貌也不為過，穿著一襲粉色地串枝牡丹芙蓉紋金寶地錦，梳著低低的發髻，烏黑油亮的頭發更襯得她肌膚似雪，明眸如玉，比起二娘子，她身上並無多餘的裝飾，隻一對金鑲珠翠耳墜垂在那兒，清秀麗雅，不失高貴。
呸！狐狸坯子！
大太太看著她一雙眼像是要生生變成剜人的刀子般，然而，沈扶音卻不動如山站在那兒，滿眼含笑。
“參見祖母，舅舅，舅母。”
趙吉說完後，沈扶音亦跟著主動打招呼，“多年未見，我也甚是想念，便跟郡王一同回來探望你們，也不知是否有所唐突。”
若是這般的話，倒也挑不出太多的理，畢竟沈扶音的外祖家的確就是沈家，且她現在又沒了家，外祖家不就等於她第二個家？二娘子能歸寧，她為何不能？
此番，大太太等人便是想反駁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隻能鐵青著臉站在那兒，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你回來我們自然是歡迎的。”最後，還是老太太笑嗬嗬的說了這麽一句，緊接著，話鋒一轉，“如今你跟你二姐姐同樣嫁在王府，今後也要時常跟隨她一同回家看看。”
“畢竟你們是姐妹，如今雖然她是王妃，你是側妃，也不要太講究身份之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