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反戰派勢力因秦檜病入膏肓而得動搖,便是聖上是主是和的決心也在變化,正是主戰一派重拾勢力的時候,身為沈從的兒子,沈文宣跟沈自永決對會被撥入朝中為官。
不如此,難以平息眾直臣的心憤。
四娘子亦明白這個道理,到底也到了快做娘親的時候,更明白這些年二太太為她做的已然不易,況她的親生母親早早逝去,而今又沒了父親,隻有二太太這一個嫡母還有兩個哥哥,她如何能不珍惜。
這是她世間唯一還在的親人了。
“快看,普安王妃來了。”
普安王妃正是二娘子,今日她也早早便動身,隻不過晚了沈從霜一步,她回了便意味著沈扶音也跟著她一同回了。
果不其然,大太太等人在看見沈扶音一路緊隨在二娘子身後後,臉都氣歪了。
還真是給了臉了!鎮日往沈府跑!
“節哀了,舅母。”
沈扶音進門便對大太太說了句,大太太氣的差點沒好臉色,什麽叫節哀,又不是她們長房死了人,節個屁的哀!她隻能拉長著臉走到二娘子身邊,拉著她便進去說話。
“聽說你大姐跟李家合離,如今又打量著重新回忠勤伯府。”提起此事大太太心中便有氣,瞪直了眼道,“她當忠勤伯府是她自家呢?想來便來,想走便走?”
“還私下求你幫忙?也不怕給你招惹事非。”
二娘子今日回來便知道大太太要提這一嘴,當下也沒什麽好口氣便道,“再怎麽說,她也是我嫡親的長姐,當日在開國伯府她小產,是霜妹妹跟四妹陪在身邊,沒道理兩個外人卻比我這個親妹子還要關心她一些。”
大太太被她堵的說不出話,半天才回懟了句,“你要關心也不知道多關心你三妹,林家到現在還卡著她婚事,不說娶,也不說不娶,眼看著你們一個個都嫁的風光就她在家裏都快成老姑娘了。”
聽到這兒,二娘子更覺不像話,正色道,“三妹為何會被林如此對待,可曾讓她這段時間修心養性,還是跟從前一樣冒失,林家可是書香大家,最講究女子德行。”
“算了吧,無非是你不想你三妹妹嫁給那個林正,還不是從前你看上的……”
二娘子萬萬沒想到大太太竟會說出如此一番誅心之言,怔在那兒良久,卻是極為心寒的笑了笑,“既然母親如此想我,我也無話可說,日後三妹的事便別再與我說了,反正在你心裏我也是那等齷齪的心思,倒不如躲了痛快。”
見二娘子負氣要走,大太太這才悔之晚矣,忙上前回拉道,“哎喲,瞧我這張嘴,說什麽都是錯,乖孩子,別跟你親娘置氣……”
“我哪敢跟您置氣。”
想到自己大婚當日受那樣的委屈都沒回家說半個字,然而當母親的整日操心這個操心那個唯獨卻不關心關心她。
有時候二娘子真覺得自己心累,看似有仰仗依靠,實則孤身一人。
“二姐姐似乎跟大娘吵架了。”
隔了大半天,四娘子也聽說這件事了,便與沈從霜在吃午膳時悄悄說了句,沈從霜隻道,“方才來吊唁的那些人,似乎有許多是二舅舅從前的同僚親友。”
說起來,今日沈二老爺喪事辦的那叫一個隆重,雖沒有王公侯爵,可是朝中一個清直之臣卻紛紛前往。
可謂滿載清流。
“宣哥兒,你父親當年與我同為庚子年進士,又是同窗,日後你兄弟倆有什麽事隻管來找我這個做叔伯的。”
“沈大人一心為國,大公無私,爾等也要向他看齊。”
“雖死猶活,萬古長青!”
相較之下,那些朝臣對於長房大太太這邊的態度顯而易見的輕視,既不肯喝她們端去的茶,也不肯坐她們端來的椅子,便這麽直刷刷的站在那兒,任人觀望。
來吊唁的人一撥接著一撥,渾身縞素,披麻戴孝。
靈堂肅穆而又令人敬畏。
大太太看的氣得牙癢癢,早說了這個喪事辦不得,一辦便是將他們這一支的勢力重新又崛起了。
“母親,為何不讓我去靈堂前跪著。”沈庚曄在那兒不滿的嘟嘴道。
大太太差點一個耳光過去,“你是誰的兒子?你是你爹的兒子還是你小叔的,有宣哥兒他們跪就行了,你去跪像個什麽話!”
“那我一直被你拘在屋子裏也無聊得緊啊,再說了,我都好久沒見大哥哥二哥哥了,且讓我去跟他們說說話吧。”
沈庚曄過完年後已經十二歲了,如今學的東西也比從前的多,沈該知他生性好頑,便讓他沒事別告假一直在書院中,若不是此次辦喪,還不讓他回來。
對於在書院苦讀了半年之久的沈庚曄來講,難得放鬆一次,他還不好好鬆快鬆快?
倆人正爭執間,卻聽門房高聲呼道,“普安郡王,東陽郡王,前來吊唁。”
如此,滿堂朝臣大人們聞言紛紛轉身看去,懷抱靈牌的沈文宣也抬頭朝門口望去,卻見趙元修跟趙吉倆正並肩而來,麵色肅穆。
“沈家大郎節哀。”
“節哀。”
對於這兩位郡王,在場大臣們都有自己的計較,趙吉是做為聖上接班人來看的,目前簇擁他的都是反戰一派,因而他在朝中清臣這邊的聲名不是很好聽,而趙元修,他向來低調,也沒什麽正職,亦沒做什麽引人矚目之事,說起來也不過中庸,對他印象不甚深刻。
沈文宣見趙元修跟趙吉走近後,這才起身對他倆各施了個大禮。
過後,趙吉卻是扶住他道,“不必行禮,還請節哀。”
沈文宣眼眶紅透,不住點頭,“謝郡王。”
輪到趙元修的時候,卻見他神情肅穆的盯著沈文宣懷中靈牌,過後念了聲詩,“西陸蟬聲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鬢影,來對白頭吟。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無人信高潔,誰為表予心”
熟悉此詩的都知道,此乃唐朝詩人駱賓王所作,名為《在獄詠蟬》,此詩作於患難之中,歌詠蟬的高潔品行,以蟬比興,以蟬寓己,寓情於物,寄托遙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