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在旁見狀,心下更是別有一番思緒。

*

當晚,李府。

李晟回到府中的時候已近子時,今日出宮後他碰到另幾位陳國公的世子,非拉著他一同吃酒,朝中共事難免如此,他推拒不得便隻好同去,然而煙花巷柳,朱門酒肉,又著實是他不喜的,後來見眾人各各左擁一個右抱一個,他便借機回來了。

“夫人,二爺回來了。”

聽到丫鬟的通報後,原本已經躺在塌上的四娘子又起身披了件以上,語桃見狀上前心疼道,“夫人,夜深了,還要起來麽?”

“我起來看看。”

知道李晟平素不會晚歸,若是晚歸也是有所應酬,四娘子放心不下一麵吩咐語桃去熬解酒的湯藥,一麵吩咐朱兒去小廚房弄些麵食來。

吃酒的人往往少食,現在夜深想來也差不多該餓了。

李晟進門的時候便瞧見屋裏的燭還亮著,一時好奇,進去時才發現四娘子正坐在杌子上等著自己,一見到他便迎麵走來,“夫君。”

“你怎的還沒睡?”

雖然知道她必是要等自己,可看到她小腹微隆的坐在那兒李晟心裏還是有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柔情,在她為自己披上外衣的那刻他又將外衣披到她身上去了。

“手指為何如此冰涼?”

已近十月了,入秋了,夜裏多少有些寒涼。

四娘子見他待自己如此關心溫柔,心裏也一陣暖柔,彼時語桃已經將醒酒的湯藥送進來了,朱兒也將小廚房裏做好的陽春麵端進來,李晟當即便攜著她一同坐下,先是進了湯藥,又將那碗陽春麵痛快吃完。

如此方才覺得腹部一陣舒暖。

“夫君可要沐浴?”四娘子又在旁關切道。

李晟見她眉目中俱是對自己的關心疼惜,一時感觸,伸手將她拉到自己懷中坐下,然後輕撫她的小腹,“近來身子可還好?膳食可還合胃口?有沒有吃不下飯?”

四娘子這是頭一胎,反應很大,好在現在月份快穩了吃的也比從前多了。

她跟他甚少有如此夜深私話的時候,一是近來他公務繁忙,二是她前麵那段日子反應太大怕影響他便分房而睡,後來聽到婆婆有意給他安排通房,這才又跟他住在一起。

聽著他關心的語氣,嗅著他身上的酒氣跟不知名香氣,四娘子突然就有些心酸了,“夫君,上次婆母說的通房之事,我有在考慮了。”

見懷中嬌妻突然說這個,李晟如何不明白她在想什麽,當即挑起她下顎低笑,“這就吃味了?”

四娘子麵頰一紅,眼眶卻泛起濕潤來,“七出的其中一條便是不能妒忌。”

嘖嘖,嘴裏說著七出,心裏想的怕不是別的吧?李晟不是醉心於風花雪月之人,也甚少有柔情蜜意的時候,隻是看著自己的娘子懷著身子紅著眼眶的模樣,著實可憐。

他不想讓她多思多慮,當即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娶你之時便已言明,終身隻你一妻,不納妾,更不要什麽通房。”

這是他們李家的家規,更是他一直放在心上的事。

而且,當初,他是答應了她的……

想到那對碧綠的耳墜,想到她親口說過,四娘子跟他是匹配的。

雖然不過短短一瞬間的回憶,卻讓他記憶至今。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便有再多的心思,也都隻該用在你一人身上。”

“日後這些應酬能不去我便不去,盡量多陪陪你。”

說完,又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手掌在她後背輕撫摩挲著,一直到四娘子終於沒忍住回抱住他。

“你那個表姐夫,是個不簡單的。”

良久後,他突然抱著她說了這麽一句,表姐夫?四娘子能想到的也就趙元修了,因而抬眸看他,似在問他為何有此感言。

李晟輕輕攬起她起身往床榻方向走,並將今日進宮之事跟她說了,隨後幫她寬衣伺候她躺在**,又親手為她脫去鞋襪。

“從前我也跟旁人一樣,覺得將來繼承皇位的人必是普安郡王,可今日從他以及太後的表現來看,此事透著說不出的古怪。”

四娘子聽完又說了句,“東陽郡王是何脾性我不知,可我霜姐姐聰明靈性,也不會嫁給一個凡夫俗子。”

如此,夫妻倆便是想到同一處了。

“這朝堂爭鬥,我們李家向來都是中立的,隻是,該自保時也要懂得。”說完,李晟為她蓋上被子輕聲道,“如今他二位郡王俱是你姐夫,也是我的連襟,稍有差池,便受牽連。”

“夫君,你務擔心,我都省的。”四娘子回握住他蓋好被子收回的手,字字句句,俱在心間。

李晟這才安下心來,伸手輕撫了撫她的臉,“當日娶你,隻覺得你個頭還不及我肩膀,是個小小娘子,而今,你的聰慧靈犀卻叫我暗自慶幸,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聽他講著難得傾訴的衷腸,四娘子亦眼含淚光,“得夫如此,我亦別無所求了。”

*

沈二老爺的喪事在稟奏聖上後,當即下了旨意。

責令沈府,即日理喪。

“大表哥。”

治喪當日,沈從霜一身素白的衣裳親自登門吊唁,看見她後,披麻戴孝跪在靈樞前的沈文宣眼眶通紅,啞聲道,“謝謝王妃。”

四娘子早在前一日便來了,因她身子不便,無法下跪,隻能坐在旁邊的小杌子上,也是渾身鎬素,淚水連連。

沈從霜擔心她身子便讓又夏去小廚房熬些參湯給她,又給了她幾顆安胎的藥丸,俱是她自己親手研製的,吃進嘴不苦,也醒神解乏。

“運送屍首的人還有十來天才到金陵,先將喪事辦了,過後再安葬。”

聽著四娘子的哽咽聲,沈從霜心疼道,“你也別太傷神,如今腹中還懷著一個。”

四娘子不住點頭拭淚,過後卻是抬頭看她道,“原本想將母親接回來,奈何她一直不肯。”

二太太不肯回來,沈從霜也是能理解的,當即低聲對她道,“她不回來便是要讓世人記住二舅的死,記住他是如何被迫害的,隻要她一日不回,眾人便一日記得,此也是為了將來你兩個哥哥入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