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二娘子聽了也幾分訝異，沒想到沈從霜的緣份竟是那時候跟趙元修開始的，當初她還以為是三娘子，沒想到……
如此一想，竟覺得沈從霜更高深難測了，不過，她那個妹妹都如此不簡單了，更何況這位長姐。
二娘子心下萬分複雜，誠然她對沈從霜一直以來的印象都不錯，隻不過，想到沈扶音私下幹的那些，日後也少不得對她們姐妹倆保持戒備了。
“瞧我這記性，隻顧著跟你們說話，倒忘了賜座。”
說話間，旁邊便有侍女指引著讓沈從霜跟二娘子落座，隻是沈扶音便沒那麽好的待遇了，她仍在旁站著，在二娘子身邊站著，仿佛時刻都在提醒她，她以一個側妃的身份侍立在正妃身側。
太後亦沒有多給她臉麵，她上頭原不過帶句嘴提到養容齋，既然趙吉主動與她提到沈扶音便賣他一個麵子。
太後是什麽人？後宮浮沉這些年，生平最厭的便是那些不安分守己沒有禮義廉恥之輩。
雖然沈扶音跟沈從霜是姐妹倆，可從她剛剛的觀察裏看，沈從霜的涵養禮儀舉止都在沈扶音之上，就算不是，那也沒辦法，誰讓沈從霜是王妃，而她不過一個小小的側妃呢？
“說來，今日寒衣節，聖上也給你們二位的夫君賞賜衣物也算體表聖心。”
“我這兒呢，也將年輕時候舍不得穿的幾件衣裳找出來，你們若不嫌棄，便帶回去。”
沈從霜聽到這兒，忍不住有些好奇，她知道在宮中謹言慎行的道理，不過見太後對她們的親近之感，想來她找她們進宮也不過是想聊聊天，倘若個個都閉嘴不言隻在傾聽，太後也會很寂寞沒什麽意思吧？
因而她鬥膽問了句，“還有什麽衣服是太後娘娘也會舍不得穿的麽？”
太後既然提到這個等的便是有人問，見沈從霜睜著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看著自己，驀然便想起許多年輕時候的事來，也因沈從霜跟趙元修一般，與她相處的那份自適自如更讓她倍感親近與放鬆。
就像尋常百姓家的長輩跟晚輩般融融。
因而，她甚為感慨的笑笑，有些下垂的眼角透過她們看向窗外那幾珠開的正豔的石榴花，“我初入宮時不過十三歲，那時候，家父不過一介五品官員，又因他素來清正廉明，家中清貧度日。”
“母親為了我進宮，將她嫁妝裏的一對金鐲子變賣了。”
說話間，嬤嬤也端上一口黑漆描金的箱籠，看上去有些舊，卻油光水亮，想來也是太後平日常拿出來觀賞想念。
“來呀，打開。”
太後看見箱籠後眸光都柔和下，滿目懷念的表情中仿佛透過她看見當初那個正當年少的小娘子獨自彷徨，於宮中思念母親。
不知為何，沈從霜的心在那一刻深深觸動著，再過不久也便是父親母親她們的祭日了……
“這件古銅色百蝶紋織金緞綿袍別看其貌不揚，在當時可是花了小一百兩銀子製的。”
太後最先將那件古銅色百蝶紋織金緞綿袍拿出來，一麵抖開，一麵跟她們細細講訴著，“瞧，這袍身以古銅色緞為麵，以赤、淡圓金線織蝶紋，蝶身與翅膀的二色金交互換色，色澤明暗不同，使織出的百蝶紋活潑多變。”
“湖色素紡絲綢衣裏，內薄施絲綿。領、襟以石青色素緞沿邊，飾月白素緞袖襯，襟綴銀鎏金光素扣五。”
“當真好手藝。”連坐在一旁端量許久的二娘子都忍不住讚歎了句。
太後聞言當即便笑了，“說來，縫製這件衣裳的主人你們啊，也都認識。”
沈從霜幾人當即麵麵相覷，但聽太後繼續說道，“便是李晟的祖母。”
李晟的祖母當年可是江南知名繡坊的千金小姐，因從小跟祖母學習織繡手藝，聞名京中。
“當時我母親為了衣物不假於人手，特意帶我去江南找到她，求她親手縫製，而我跟她的手帕情誼，也在那時結下。”
“說來也是感慨，當年她原本立過誓，終身不嫁，因著她爹便隻有她這麽一個女兒，終身無子，然而後頭我感念她當初幫我之恩，待我進宮後將她召進來，她也是在那次入宮時遇到了李晟的祖父。”
說起來，都是機緣巧合，也都是因緣際會。
沈從霜聽的動容，二娘子亦深深被觸動，唯獨沈扶音在旁麵無表情，她站了差不多也有小半個時辰，腿都麻了，連口茶水都未曾有，早上若不是沈從霜在馬車上給她吃些糕點想來現在也站不住出醜了。
然而，即便是這樣，太後也未曾看過她一眼，仍在那兒一副慈祥模樣跟沈從霜她們暢聊著，或許，直到今日會見結束，她也不會看她一眼。
說來她也該早就習慣，以她的過去，便是將來登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也不會有人正眼瞧她。
此時此刻，一種莫名的悲涼席卷而來，她莫名就想到那日在沈府離開時沈文宣朝她躬下的那一禮，世間尊她，珍她，敬她的，也不過他沈文宣一人吧……
“音兒。”
沈從霜已經喊了兩句，然而沈扶音還沒反應，看樣子似在想什麽，好在太後此刻正在跟二娘子聊天並未注意，因而沈從霜不得不失禮的先行起身走到沈扶音身旁。
“音兒，坐吧。”
她雖一直在跟太後聊天，心裏卻一直惦記著在旁站著的沈扶音，於是便趁太後命人給她們續茶端點心的間隙便提了句，太後這才開恩命人給沈扶音端了個杌子。
她們都是坐在座位上，而沈扶音坐的是杌子。
但這個也沒辦法，太後說的便是一切，誰又敢不從？
沈扶音見沈從霜滿目擔心的看著自己，麵上淺淺一笑，“謝謝阿姐。”
說完便坐了下去，看上去跟平時沒什麽異樣，隻不過心裏有沒有想法旁人便不得而知了。
“如今啊，這件古銅色百蝶紋織金緞綿袍便給二娘子。”太後說完將剛剛講過的那件衣服遞到二娘子手中，二娘子忙彎身行禮接過了，又聽太後道，“這衣服雖瞧著有些老式，待你三十歲再穿時便別具韻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