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側,李晟的母親候氏侍立在旁,一副孝敬婆母的兒媳模樣。

陳氏則站在候氏身旁,還是跟上次見到的那般不苟言笑,穿著件棗紅色萬字菊紋漳緞女夾常服袍,按理說,守寡的女子大多穿著素色,她守了三年差不多也能穿些豔色,隻不過……

沈從霜目光不動聲色從她們身上一一滑過,最後對上李老太太,恭恭敬敬送上自己今日登門帶來的些許薄禮。

“不過是些養生的藥材罷了。”

“老太太平日可服用一些,滋補潤體。”

“……”

聽了沈從霜的話後,李老太太卻是眯眼笑了笑,“王妃這話說的倒自謙了,老身聽說你乃杏林林氏一門的後人,你祖父可是從前宮中的禦醫之首,早前的養容齋便是在你指導下開設的吧?那裏頭的養容的養發的我都用過,好用得很啊。”

“聽聞金紫光祿大夫的妻子薑氏還有左金吾衛張大人之妻賈氏都向你討教保養心得,想來,你是個有大本事的。”

“倒還謙虛起來了。”

此話一說,場上便是淡淡的笑,充斥著和樂的氣氛。

四娘子亦滿目含笑看向沈從霜,從她來到現在她便一直坐在這兒,她都好些日子沒出來待客了,今日沈從霜來她說什麽也要陪陪。

沈從霜亦望著她笑,過後又繼續回李老太太的話,“提到祖父,便又不得不說說祖父他晚年自己研製的一套養生法。”

聽到養生二字,李老太太頓時來了精神,“哦?怎麽個養生法?”

“童心、龜柔、猴行、蟻性,若能堅持做到這幾點便可達到延年益壽之效。”

童心、龜柔、猴行、蟻性?

眾人皆相望一眼,不明其中深意,倒是候氏想著為婆母問問,“勞煩王妃說的再仔細些,我們平日裏雖說跟大夫打交道不少,可還不及王妃萬分之一。”

畢竟出身醫藥世家。

沈從霜也不藏私,當下一字一句解釋道,“童心便是盡量使自己保持一顆童心,恢複到童年的狀態,拋開一切煩惱,做個頑童。這樣,心胸坦然了,自然就不易染病。”

李老太太聞言當即拍手笑道,“做個老頑童麽,這個我省得,我不就是麽。”

候氏等人聽了也都紛紛笑了,接著聽沈從霜後麵的話。

“龜柔便是與人和藹相處,不要一點小事就動怒,更不要出言傷人。若常與人爭、動肝火,容易傷損壞了身子。”

李老太太點點頭,聽的很入神。

“猴行則指人到了暮年,活動少,軀體缺乏鍛煉,肌肉會慢慢萎縮,五髒六腑也逐漸衰退。若學猴子那樣多活動,能使體內氣血暢流,不易生病,同時軀體與脾髒得以維持正常,衰老則會延緩,自然就可益壽延年。”

“蟻性便是人到中老之年,其性格往往變得比較孤僻,步入老年,則更易患孤僻症,不大願意與人往來。這樣,煩惱就容易纏身,從而衰老現象也就來得早些。如果像螞蟻那樣成群活動,平時多與人接觸,多與人談談心,多多交流,則可使自己過得輕鬆愉快。便是閑聊也有益健康,談話要動腦,可促使腦子活動,活動多了,從而防止大腦衰老。”

“……”

聽完李老太太回味良久,這才深為感同的說了句,“王妃一番話說的可謂養生之要道,精辟有理。”

“不錯。”候氏也在旁聽的極為認真,她今年原本也四十多了,也是時候注意這方向的保養了。

沈從霜方才說了這麽多也有些口渴了,便端起茶杯淺嚐了口,但見杯中茶芽肥壯、滿披白色茸毛、色澤鮮白、閃爍如銀、條長挺直、如棱如針,且湯色清澈晶亮、入口毫香顯露、甘醇清鮮。

“此乃白毫銀針,屬於白茶,入口亦清鮮。”

聽了沈從霜的話後本就喜喝茶的李老太太也樂的搭話道,“不錯,王妃對茶也有研究麽?”

說到茶,沈從霜也沒有藏私,當即將自己開設了茶鋪一事與她們說了,“就在下旬便要開張了,名為一念堂,是個專門喝茶的去處,南湖邊上。”

李老太太一生便有兩樁喜好,一乃刺繡,二乃喝茶,沈從霜說的可謂是字字句句都在她心坎上了。

她不禁來了精神,“王妃當真有生意頭腦,聽說你才在城中開了一家玉唐今是不是?”

聽到這兒候氏也忍不住多嘴道,“我前些時日才去看了,那裏麵的衣物做工精致,針線也細密,最緊要的是款式,每件衣裳款式便隻有一件。”

是嗎?李老太太老垂的眸中都透出光來了。

沈從霜知曉她於刺繡上的造詣跟喜愛,當即便笑著拿出幾句衣裳由呈上去道,“說來,玉唐今是隻做男子衣裳的,不過今日便破例做了幾件女子衣裳,早前進宮便聽太後娘娘誇讚過老太太的針上功夫,今日便也獻醜了。”

她呈上的是一件香色暗勾蓮蝠漳緞袷袍,以香色暗花勾蓮百蝠紋漳緞為麵,月白色暗花綾作裏。領、袖邊繡梅花、水仙、石竹、靈芝和蝴蝶、蝙蝠、五彩雲等紋樣,含有“靈仙祝壽”、“和美幸福”等吉祥寓意。

李老太太接到手中細細端量,那份認真端詳令人自愧不如。

隻見她一麵打量,一麵嘖嘖歎道,“此類以漳緞為麵料的服裝世間稀少,當真特色。”

“連我們家老太太都說好,想來上次我在你鋪子裏花的那幾百兩也值了。”候氏在旁笑了句。

四娘子亦微微笑著,唯獨陳氏仍是在旁靜靜侍立,既不言語,也不笑。

沈從霜在李老太太看完那件衣裳要還回來的時候道,“這件衣裳便是做給老太太您的,也是請您賞麵看看可還有需要改進的地方。”

說到刺繡上的事,李老太太也是不客氣,以她多年的經驗跟審美道,“這件衣裳前後身及兩肩除麵料本身便具有暗花紋,並不需要不另施彩紋。”

“所謂少即是多,亦是刺繡的精髓。”

少即是多,隻一句便瞧出李老太太於刺繡上的造詣跟水準。

沈從霜亦在此時起身恭恭敬敬對她道,“說起來,今日登門除了看望我四妹妹以外,還有一樁買賣想跟老太太談。”

“跟我?”李老太太有些意外,卻是笑了,“我這半截身子都入土了的老人能有什麽生意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