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這麽大,無論是身為娘親的餘氏,還是身為爹爹的燕王,又或者他一直深愛著的沈扶音,她們都從未像二娘子這般掏心掏肺的跟他說過這些話。

她是那樣寬宏,又是那些隱忍,對他亦是那般有情有義。

他終於歉疚的低下頭,“是我對不起你。”

“快到新年了。”

許是聽到外頭的炮竹煙火聲,她突然笑著說了這麽一句,眼睛亦朝外看去,而他亦在那刻像是下定決心了般朝她看去,在她即將回頭的那刻重新握住她的手。

“那便,重新開始吧。”

*

大年初一,聖上賜宴,所有王公貴族都能獲得宮中禦賜的佳肴。

而有一部份則直接被邀請入宮,跟聖上太後一同享用。

“金國使臣何時到啊?”

宴席上,皇上多喝了幾杯酒,微醺著臉問。

燕王率先起身,“稟告聖上,前幾日才收到消息,說是已經到了關內。”

已經到了關內那便是快了。

“要早日將此事解決,撇清窩藏叛賊之事。”

“朕勞心勞力想要與金國保持和平,決不能被此等小事破壞,更不能讓有心人故意從中作梗,不讓此事善終!”

“……”

眾人聽了皇上的話都是麵麵相覷,唯有燕王跟武安侯定遠侯等人都是鎮定自若的坐在原處,推杯換盞,言笑宴宴。

太後坐在側座看著滿朝文武,卻不見趙元身的身影,心裏竟有幾分空落落的。

想來也是人老了,權力也衰退了,從前她還是皇後的時候,多少人爭著追捧討好,而今,便是跟她熱切說個話的人都沒有了,思此,不由朝燕王看去,“王妃今日怎的沒來?”

她口中的王妃便是燕王妃,也是她的表侄女。

聽到太後的話後燕王馬上起身道,“回稟太後,她身子有些不適,這段時間正在家中靜養。”

身子不適?

聽了他的話後太後不禁關心道,“是怎麽了?找大夫看過沒有?倘若不行便請宮裏的禦醫去瞧瞧。”

便是皇上聽了也在旁補了句,“今日宴席畢了,便讓太醫跟你回府一趟替王妃看看。”

燕王聞言,笑著說了句,“恐怕此病太醫也治不好。”

“哦?”

太後跟皇上聽了都露出不解的神情,又聽燕王道解釋,“心病罷了。”

說到心病,眾人心裏倒有些明白了。

世人皆知燕王風流,而燕王妃卻是個眼裏容不得沙的,因而他有這麽多姬妾,但卻連一個側妃也沒有。

便是最寵愛的餘氏也不該抬舉,這也是餘氏對燕王妃如此記恨的原因。

既然燕王都這麽說了,太後自然不好在過問了,隻是過會兒看到連趙吉也不在宴席中的時候難免覺得更乏味了。

“太後娘娘,要不要下去歇息歇息?”旁邊侍女問。

太後揉了揉太陽穴的位置,“在等會兒吧,等宴席差不多的時候在走。”

說話間又見幾人行色匆匆走到燕王旁邊,低聲說著幾句什麽,燕王聞言,麵上沒什麽表情,可眉頭卻重重擰起了。

原本派到半路劫殺金國來使的人被另一夥來路不明的人給綁走了,所謂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如今下落不明搞不好還被策反了,思此,他馬上吩咐了幾句什麽。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件事出紕漏。

那人才走,又有幾分到武安侯身邊說著什麽,但見他麵色瞬間變了馬上朝燕王跟定遠候看去。

“發生什麽事了?”

“說是上次被你鞭打的那個叛賊死了,還染了瘟疫,下麵人自作主張扔到亂葬崗去了。”

“另一個叫阿其麗的也染上瘟疫,已經接連幾日不吃不喝,渾身發燙。”

聽了他的話後,燕王臉色難看極了,便是定遠侯也忍不住說了句,“那該如何是好?倘若真是瘟疫就完了!”

“實在不行。”燕王做了個殺人滅口的動作。

武安侯想說什麽,卻也隻能吩咐下去。

幾人正是心事重重無心喝酒的時候,門外突然一陣大亂。

要知道宮內可是禁衛森嚴的,不可能出此等喧嘩吵鬧之事,除非來人的身份也不一般。

“哎喲,聖上可在裏麵宴席呢,您可不能就這樣闖進去。”

“這披頭散發的,成何體統。”

“你們還不快將她拉下去!”

“……”

正吵著鬧著,突然一個撕心裂肺的聲音在外響起,“聖上,我要見聖上!”

其淒厲之程度,眾人皆驚。

便是皇上也愣了會兒,這才問,“殿外是何人?怎如此喧嘩?”

其它朝臣也向外看去,其中,沈文宣跟沈自永也在裏麵,托死去的沈從福氣,因著入了仕,也得聖上眷顧便跟著沈該一同參加宮宴,聽到聲音也紛紛向外望去。

燕王聽到聲音的那刻覺得些許熟悉,可是又不大敢相信,那個賤人不是被關在府上了麽?怎麽可能跑的出來。

然而,才想到這兒便聽武安侯語氣不好的告知,“糟了,你關在家裏的那位跑出來了!”

什麽?

就在他目光向外望去的那刻,燕王妃已經推開重重把守之人踉蹌著向前飛撲而來,整個腦袋都跟地麵磕到,發出巨大聲響。

一時,四下皆驚。

半晌才聽太後驚聲道,“來人,還不快將王妃扶起!”

旁邊侍女這才紛紛上前,然而,燕王妃抬起滲出鮮血的臉頰,嘶聲道,“太後,表姑,你要為我做主啊!”

大過年的,還是年初一,還是宮裏的宴席,這是怎麽一回事兒!

皇上有些許不悅的看向燕王,而燕王口中那杯酒還沒下肚,幾乎是馬上起身拽起她便要走。

“你放開我!放開我!”

燕王妃被禁錮幾日,粒米未進,身上早已經沒了力氣,可是此刻,唯一支撐她的便是關在牢獄中尚未放出的趙元修。

她已經失去一個孩子,不能在失去另一個。

“聖上,我今日無禮闖宮,隻為告狀。”

“告他趙淮的狀。”

趙淮便是燕王,亦是她的夫君。

眼見接下來就要壞事了,燕王如何能讓她開口便一隻手狠狠向後掐著她脖子,燕王妃一時吃痛,連氣都喘不過來,加之她額上本就有血,又是披頭散發的,看上去如何不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