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外的二娘子聽著裏頭驚心動魄的話,已是整個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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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華堂。
天色快要暗下來的時候,歐府的人才從裏麵走出來。
這些人中,正有前兩日沒露麵的歐陽翰。
隻見他年近三旬,穿著一件文士的袍子,留著胡須,瞧著穩重隻是一雙眼在瞥見年紀輕些的丫鬟媳婦時才會露出幾分輕浮之意。
“如今剩下的事,就讓她們夫妻二人自己商量著辦吧。”
“該說的咱們也都說了。”
沈老太太一路將歐老夫人送出來,兩人之間的暗流湧動已經消失,變成了無奈又不得不如此的姿態。
歐陽珠心中仍有不忿,隻是,連歐老夫人都說此事做罷,她又能如何?
這件事雙方都覺得自己吃了啞巴虧,歐府丟了一個庶子,可卻有孝期**、寵妾滅妻的把柄在沈府,同樣,沈府也有疑似下毒手的髒名在身。
可世家大族聯姻總是這般,一切,以大局為重。
對歐陽翰之前做的種種事,沈家一筆勾銷,既往不咎,同時,沈老太太透了口風表示待沈相回歸朝廷之後就為歐陽翰謀個實缺,他在朝中本就隻是一個從五品,若能一躍變成正二品,倒也是樁好買賣。
而歐家這邊則表示,養在外麵的那個回去便叫人打發了,三年之內,絕不讓歐陽翰納妾。
如此,皆大歡喜。
“姐夫,我帶你去大姐那邊吧。”三娘子原本想著等二娘子來讓二娘子去,隻是,二娘子久久沒回來,於是她便主動請纓。
歐陽翰許久沒見到三娘子了,從前那個頑皮的小女孩也長的亭亭玉立,花苞般嬌嫩,聞言,微微一笑道,“那就有勞,三妹了。”
身後,四娘子跟沈從霜相顧一眼,彼此看破不說破。
就這樣,三娘子領著歐陽翰前往大娘子那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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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廂,沈從霜離開榮華堂之後,趁著所有人都在忙著招待剩下的客人,夜色昏暗之時,悄悄溜了出去。
距離沈府不過一個拐角的帽兒胡同,此刻,炊煙升起,家家戶戶都在忙著做飯。
李四夫婦倆這幾日罕見的沒有出門,鄰居還以為他們出遠門了也沒留意,殊不知,那道破舊的木門內隔著夫妻倆多大的歡喜。
“老天開眼,老天開眼啊。”
李四夫婦倆望著**熟睡的男孩兒,喜不自勝的濕了眼眶道。
兩日前,李四媳婦跟往常一樣去廟中拜了求子的菩薩後回來便看見家門口有一嬰孩兒,還是個快一歲的男孩兒。
她跟李四成親這麽多年,一直沒有生育,原本都要放棄這個念頭誰知上天送了她們一個孩子。
“除了精神不大好。”
東哥兒因為長期習慣了大娘子身上的味道以及五石對他的影響,所以離開之後,整個人精神,食欲也受到了很大影響,但是沈從霜已經在想辦法調治緩解的藥物。
說來,一切也是巧合。
這個李四正是李嬤嬤的遠房親戚,沈從霜之所以知道她還得虧了之前在莊下的時候李嬤嬤數次提及有個不育的親戚,還想著要不要在莊上給李四找一個媳婦,休了前頭那個,怎耐李四死不鬆口,便也黃了。
眼下,沈府滿城搜尋東哥兒的下落,萬萬不會想到,他就在距離自己家十幾丈都不到的位置。
大娘子也萬萬不會想到。
想著自己接下來的計劃,沈從霜唇角浮起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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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
榮華堂旁邊的小花廳。
歐陽翰跟大娘子夫妻倆相對無言。
盡管才成親不過三年,可是,似乎已經耗盡倆人之間的感情,又或者,倆人之間,根本沒有感情。
“你身子,好些了吧?”坐了這麽久,歐陽翰也才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他不知如何跟她講話,因為,他尋常就沒怎麽跟她講話。
大娘子像是也習慣了,並未指望他對自己多麽的噓寒問暖,隻是在知道東哥兒的事已經被沈歐兩家就這樣協商好後,多多少少也鬆了口氣。
以後她在歐府的日子也能好過些。
“母親那邊是今夜就走麽?”良久,大娘子問了這麽一句。
歐陽翰點了點頭,隨後,突然看向門外似是想起了什麽般問了句,“三娘子今年也有十三四歲了吧?快及笄了。”
聽到他提及三娘子,大娘子當即眼角一凜,隨後又裝作什麽也沒發生般,“你問這個做什麽。”
歐陽翰有些尷尬的笑笑,“就是隨口一問。”
像是知道他那些齷齪的心思,大娘子連一句話都不想再說了,隻叫他走,“你出去吧,我在家中再休養幾日便回去。”
歐陽翰聽完,倒真的就起身了,絲毫也不關心其它。
他走後,大娘子麵無表情的臉這才湧現出惡心的神情,隨後,掀開被子便站了起來,她看似憔悴可下床的那刻便和正常人一樣,就像所有的一切隻是她偽裝出來的罷了。
下床的第一件事便是前往清芷園,事情已經按著她計劃中那樣發展了,接下來要做的,便是善後。
她想到了沈該若是在暗室中發現東哥兒後的種種反應……反正,按照她預期的那般,東哥兒被沈該發現的時候應當是已經死掉了,畢竟,一個孩子不吃不喝幾日,加上他又對五石的味道上癮……
心中雖這樣想,可是看到空空如是的暗室後,她還是怔了一下。
東哥兒不見了。
莫非沈該將屍體處理了?
可大娘子是怎麽樣的人,她做的事,布的局,必須也由自己來結果,否則,是萬萬個不放心。
“老爺已經走了。”
“讓我進去。”
她不顧一切來到沈該的書房,可是門外堵著的人都說沈該已經離府,可她偏偏不信硬是闖了進去,果然,看見臉色沉暗的沈該坐在那兒,麵無表情看著她。
“你還有臉來找我。”
對於這個大女兒,他實在連身為父女的最後一絲憐愛都無了。
大娘子對於這些也早就心知肚明,她隻想知道一件事,“東哥兒呢?”
沈該眉頭一沉,“你問我?”
“不知呢?”說著,大娘子便開始滿屋的找,翻箱倒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