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正說著,便見三娘子身邊的白梅走過來在她耳邊說了幾句什麽,緊接著,三娘子整張臉都變色了。
“三姐姐,怎麽了?”沈從霜關心的問了句。
隻見三娘子眼神憤然的望著四娘子一眼,緊接著將投壺所用的箭矢重重扔到地上,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這是怎麽一回事?
四娘子並不知道什麽,可沈從霜卻已經從三娘子的變化裏隱隱猜到了什麽。
*
果不其然,當天晚上就收到了中秋佳節要前往東陽郡王府上賞月之事。
三娘子自是不肯的,四娘子在打什麽算盤也未可知,沈從霜望著已經繡好但還沒機會送出去的百壽圖,手指在上徐徐摩擦著。
老太太生辰那幾日偏偏碰上了東哥兒的事,原是想著後幾日的家宴上再送出去的。
正想著,耳邊冷不防傳來又夏的聲音,“姐兒,這麽晚了,如何還不睡?”
今夜是她守值。
若是以往,這晚上都是杏兒在守著,想到杏兒,沈從霜眉梢微微動了下,自從那晚她說出四娘子就是東陽郡王在寺廟中所遇之人後便被二太太關到柴房,到現在都沒出來。
沈從霜並非沒有法子救她,隻是,還要再等幾日。
“可惜了這幅繡圖,姐兒你沒少花心思吧?”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又夏跟沈從霜的關係已然親近許多,且加上沈從霜自己在府中也從未作妖,香冬她們幾個對她的監視也比從前鬆散得多,喬嬤嬤早就回到老太太身邊跟房媽媽一塊兒伺候她去了。
想到自己明日要做的事,沈從霜思緒一番便對她道,“又夏,明日是你當值麽?”
當初來院中的四個丫鬟原是按著倆人一隊分開每天輪流伺候她的,如今漸漸變成了輪次,而明日正好是又夏在院中伺候她一天。
聽了沈從霜的話後,又夏點頭道,“是我。後日是春白,隻是春白這幾日生病了指不定到時候又是我替她。”
這樣。
沈從霜便起身笑道,“明日我想出去逛逛,可行否?”
她要出門,自是要經過喬嬤嬤同意的,雖然喬嬤嬤如今已經不在西院裏了。
可又夏又是何等聰明,她既跟她說了,自然是不希望此事被更多人知道,於是又夏問了句,“你一人出去麽?”
沈從霜早就想好了解釋的法子,“你也看到杏兒最近被抓去的事,當初來府上的時候李嬤嬤便將她交代於我,如今她出了事,都這麽久了,要是李嬤嬤到時候問起來免不了又要怪責我。”
“好歹,我也出去通個口信。”
“放心,此事我不會連累於你。”
“……”
如果隻是跟杏兒有關的話,那又夏也無話可說,相反,在她看來,沈從霜非但講義氣還是個懂得疼惜手底下人的,身為奴仆的她如何不喜歡這一類的主子呢?
思索一番後,她同意了,“隻是,你可記得早些回來。”
沈從霜自然不會讓她為難,“好姐姐,謝謝你幫我。”
“說什麽幫不幫的。”又夏滿腹感慨又不好意思道,“咱們倆人之間,你幫我勝過我幫你,不過是好心為了杏兒的事出個門,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既如此,一切塵埃落定,隻等明日。
*
次日,天還沒亮,沈從霜便換了一身家常的服飾悄悄出了門。
因有又夏的掩護所以她出門的事並未讓人察覺,隻是,她也知道,這次出來不可耽誤太久。
她按照原定的計劃中那樣來到街市中最大的一間藥鋪旁,然後招手讓一個七八歲大的孩子過來,幫她進去買些東西,又細細叮囑,如有人將她攔住便將手中的信物給對方。
孩子接過她做為感謝的糖葫蘆後,高高興興的便朝藥鋪去了。
“請問,有鍾乳、硫黃、白石英、紫石英、赤石賣嗎?”小孩子奶聲奶氣的問掌櫃道。
然而,掌櫃聽了之後旁邊立馬有一個丫鬟模樣的人上前道,“你要這幾樣東西做甚。”
“我不知道……”
小孩兒正說著,對方已經將她一把揪到無人的角落,恐嚇道,“快說,否則我便將你抓去賣了!”
那孩子倒也機靈,馬上將沈從霜剛剛給她的東西交了出來,同時說道,“是有個小娘子叫我幫她買的。”
“小娘子?”
那人聽完便出去看,可是這街市中人來人往哪裏能找得到?又見小孩兒給她一樣東西,不是別的,正是一角被撕扯下的衣料,能看得出這衣料乃上等的絹絲。
紅玉見狀,臉色都變了,這不正是大娘子往日哄哥兒的那件舊衣裳嗎?
怎的在她手中?
隻是,接下來她如何威脅逼迫那小孩兒隻是張嘴哭泣,且帶她到原來的位置也找不到人,問她對方長什麽樣子小孩兒也不知道,隻因沈從霜全部算到了,特意戴了麵紗。
無奈下,紅玉隻得放棄尋找,轉身便匆匆回府。
這段時間,自從大娘子回了府上後便派她們盯緊了各個藥鋪,為的便是看到底有沒有人來買這幾樣東西,因東哥兒平日裏是缺不了這幾樣東西的,如果真有人賣,說明,她的做的事已經暴露。
“怎麽回事?沒長眼啊?”紅玉行走時,許是擁擠,有人撞了她一下,她頭也沒回便罵道。
似乎是個姑娘,對方蒲扇掩麵,當即道了聲,“對不住。”
她心裏掛念著要回去跟大娘子說的事,便頭也沒回的走了。
遠處,沈從霜停下來望著望著自己手中這柄扇子,想到自己剛剛塞進她袖口的東西,唇角不禁冷冷勾了起來。
*
忠勤伯府。
大娘子跪在歐老夫人床前一個多時辰,才在平兒的攙扶下有氣無力站了起來。
歐老夫人腿上的好還沒好,身為兒媳婦的她每日都要前來伺候一番,而老夫人有心整治她,時常讓她跪足一兩個時辰,膝蓋都紅腫了。
“當真可惡。”平兒心疼她,每每看了總要忍不住泛淚。
可大娘子卻不這樣認為,跟跪這一時半刻相比,讓她失去自己的親孫子,失去掌控忠勤伯府的機會,兩者相較,後者更痛吧?
心裏這樣想著,迎麵便看見紅玉急急忙忙的樣子,大娘子一看心裏便有數了,馬上一個眼神,主仆幾人當即回屋。
回屋後,紅玉將早上的事統統告訴她,並將手中那角衣料也拿了出來。
看見自己衣衫被撕下的一小塊後,大娘子臉都青了,是誰?究竟是誰?
“竟還有人在我麵背後行事?”連平兒也驚了一跳,這件事自問做的天衣無縫,每一步都在計劃之中,可是,居然也被有心人看了出來?
好大娘子馬上鎮定下來,又問了其它幾件事,見實在找不到對方以及回想上次對方給她留下來的信件後,她突然有了一絲頭緒。
想知道林家舊事的人,肯定就是當初林家舊人跟故交了。
“會不會是,那個表小姐?”此時平兒猜測道。
大娘子回想了一下沈從霜乖順文靜的模樣,馬上搖頭,“事情發生時,她才不過十歲,又在鄉下磋磨幾年,哪有這樣的心機智謀。”
在她看來,能看穿她所有計劃且在幕後一步步驅使局勢變化的,年齡至少也在她之上。
否則,哪裏有如此周全詳密的城府?
“那現在該怎麽辦呢?”平兒憂心道。
正在她說話間,隻見紅玉驚叫了聲,從地上撿起剛剛從她袖口掉落的一封信道,“這個信又是如何在我身上的?”
大娘子見狀馬上接過去,而紅玉也回憶起來,“難道是撞到我的那個人?”
彼時,大娘子也已經看完了信上的內容,看完內容的她,整個手都在微微顫抖著。
信中,那人言明,若今日之內不將林府當年的事一清二楚的告知,那麽東哥兒便會在傍晚時分送回府上,同時,送回來的還有她使計毒害東哥兒的事。
“夫人……”
見大娘子突然一個踉蹌差點往前摔倒,平兒跟紅玉都上前扶了一把,待大娘子抬頭時眼中卻滿是憤恨與無奈。
“怎麽辦……夫人。”紅玉也跟著緊張問。
大娘子一連深吸好幾口氣,方才道,“她要知道,便讓她知道。”
眼下,她已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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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從霜的時間定的很準,申時之前,在申時之前她其實已經回到府中了,為的就是日後大娘子來查此事時,她有不在現場的證據。
她回府之後非但去見了三四娘子一回,還去跟老太太大太太等請了個安,隻是,老太太等人這幾日心情都不甚好,所以她隻是在屋外遠遠請了安便又離開了。
離開之後,她便回到了西院,以夜間沒吃為由讓又夏給她上小廚房做點吃的。
又夏離開後,她才又換上早前那一身衣衫悄然出府了。
出府的時間跟她要求大娘子向她交代林府舊事的時間,一模一樣。
街頭土地廟。
紅玉將那封交代著林府舊事的信件悄悄放到上麵,之後,又若無其事的離開,可沈從霜知道,周圍必定也有人在暗中監視著,索性,她早就已經想好計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