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過會兒，一個中年婦人前來土地廟參拜，隨便還端了些糕點，她走後，十幾個乞丐突然從周邊出來上前爭搶著那些食物，搶過之後便又分別分散了。
在旁監視的人哪想著還有這種事發生，他們到底該去追那個可疑的中年婦人？還是那十幾個髒兮兮的乞丐？
而那封信，早就在這個過程中，消失不見，不知落到誰的手中了。
“回去趕緊將此事稟告。”站在胡同拐角最後麵的紅玉咬著牙吩咐下去道。
而與她恰好東南之隔的沈從霜望著手中的信，唇角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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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不吃嗎？”又夏從廚房裏端來做好的膳食時卻聽到沈從霜說肚子不舒服，沒甚胃口，沒辦法，隻好又重新端了回去。
而彼時，屋中，沈從霜的床帷全部垂下，她在帳中打開信，細細讀了起來。
大娘子或許會對她有所隱瞞，卻不敢全部隱瞞，譬如，當年祖父涉嫌毒害太子一事是有蹊蹺的，而她們林家大多數的祖產也全被大太太二太太以及老太太三人瓜分，當中，又數大太太瓜分的最多。
“林家房地田契俱在汪氏手中。”
這也難怪當初大太太對於她的事如此上心，原來，當時林父預感到家中會出變故，便提前將家業一分為二，一部份給了林霜，一部份則留給了她妹妹，許是考慮到妹妹年紀比她小些，便將大部份的契名寫上她的。
大太太接手她的事，所以她背後那些家業自然也都落入了她手中。
沈從霜又繼續往下看，“林霜被驅逐於鄉下，而林音則因容貌昳麗留在沈府。”
容貌昳麗。
看到這幾個字的時候沈從霜已經隱隱有些不詳的預感了，又往下看，“貞平七年，攜林音前往燕王府中赴宴，夙夜未歸，自此不知下落。”
不知下落。
燕王……
讀到這的時候沈從霜十個手指都攥的緊緊的，幾乎嵌入手心裏。
燕王乃嫡親的宗室之後，也是當今聖上的親弟弟，亦是東陽郡王趙元修的爹爹，當初聖上沒有挑選他做為皇室繼承人一事惹來燕王諸多不滿，過了許久兄弟間的隔閡才漸漸消除。
“這件事居然跟燕王有關？”想到這沈從霜的第一反應便是疑慮不安。
林音去燕王府的時候，是兩年前的事，兩年前她也才十一歲，十一歲能做什麽？是被王妃收到名下做幹女兒？還是因容貌美麗所以留給東陽郡王做為日後的妾？又或是其它……
時下，不少名士都有豢養孌童的習慣。
那封信幾乎是從她手中落下去的，沈從霜麵色蒼白的倒在軟枕之上，頭卻不小心撞到床榻之上發出“砰”的一聲。
“姐兒，你沒事吧？”在外當值的又夏聽見，忍不住問了句。
沈從霜用盡所有力氣才回了句，“沒事。”
然而，她已萬念俱灰一樣的絕望。
過了許久，那封信才從地上被輕輕拾起，然後，她將它盡數撕碎又一片片吞了下去。
她要記住，記住這個恥辱，以及記得今日之事給她多大的傷害和震撼。
當初，原以為她乖乖去莊下，小妹好歹能在沈府之中討得好的日子，沒想到，沒想到……吞咽的力度讓整個喉嚨都生痛，可在痛，也不及她心中的萬一。
沈從霜含淚，忍淚將那封信全部吞咽了，然後，握緊雙手，堅硬如拳。
她一定，一定，一定會找到林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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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去東陽郡王府上作客已經不到三日的時間了。
三娘子好巧不巧在這時候病了，說了出水痘，水痘一事可大可小，反正闔府的人都忙起來了卻也不敢擅自前往。
“哎，真可惜。”
提及此事，四娘子無不遺憾道，“可惜三姐姐就不能同我們一塊兒去了。”
三娘子既出水痘，那麽前往東陽郡府赴宴的人便隻有四娘子跟二娘子了，結果，二娘子出因為身體的原因暫時去不了，三個人中一下子隻有四娘子一人了。
為了表麵上好看，老太太便吩咐沈從霜跟四娘子一塊兒同去。
對此，還特地給她送了好些衣物首飾，就是為了讓她在那一天能體麵的出場。
嗬嗬，沈從霜如何不知道沈家一家人安的什麽心？怕浪**不羈的東陽郡王看上二娘子跟三娘子姐妹倆，而四娘子正好又是上趕著的，為了穩妥些順便將沈從霜也算了上去，隻要郡王盯上她們二人，就不會再去想著二娘子跟三娘子了。
真是可憐了大太太一片愛女之心。
二太太對於四娘子，也是無話可說吧，畢竟，是她自己求著要來的“機會”。
隻是，四娘子對此卻並不後悔，也無擔心，從上次曄哥兒的事她已經看出來二太太對她是何態度，這麽多年謹言慎行，小心服侍，在她眼裏，她徒有女兒之名，卻如丫鬟一般。
她的前程，還是得由她自己來掙。
“表姐，那日穿什麽你想好了麽？”
許是因為有著相同的身份跟處境，四娘子如何對沈從霜的親密多了，那份偽裝出來的親昵也逐漸變的自然，還特意讓語桃去將她喊來，一同討論過幾日去東陽郡王府上穿戴什麽好。
對此，沈從霜並不在意，“我對這些也不是很懂，太太她們給我的衣物首飾都是好的，隨便穿哪一件都行。”
四娘子對此卻有不同的意件，隻見她圍著沈從霜便走邊道，“話雖如此，可那一日整個金陵的貴小姐們都要去，若是論穿的金貴，咱們自是比不了別人，所以，就要在打扮上多花些心思了。”
聽到這兒，沈從霜不由問，“那四妹打算如何打扮呢？”
隻見四娘子揚唇一笑，隨後命語桃端來幾個木托盤，上麵都是衣物首飾，堆放在一處還看不出華麗特別，待到一件件展開來時才真叫人看花了眼。
“這件是玫瑰紫色梅竹海棠紋羅裙，再搭一件月白色竹子紋織金緞的上衣，瞧瞧，上麵的暗紋用了平針、纏針、打籽等刺繡針法繡製，既純真自然，又典雅秀麗。”
“還有這件月白色八仙雲紋襦裙，以白玉作扣，用料華貴，工藝細致，紋飾秀雅，製作也精美。”
一連展示了幾件衣物後，她又命語桃打開裝首飾的匣子，打開的那刻滿屋的珠光寶色，耀的讓睜不開眼。
沈從霜一眼便看到幾件熟悉的，譬如玳那個瑁鑲珠石翠花扁方和銀鍍金點翠串珠流蘇，以及金鑲寶花頂簪、金累絲嵌寶牡丹花發簪……等等，俱是從前沈從霜母親身上的飾品。
看來，大娘子說的果真不錯，田地契約都歸了大太太，而這首飾珠寶則被二太太拿走，至於其它古董紫檀等都在老太太那兒。
“你看，這個金折絲葫蘆耳環，樣式小巧又精致。”
“還有這個金鑲玉嵌紅寶石的耳環。”
“……”
四娘子一樣一樣拿出來給她看，臉上有著享受跟滿足，如果說這些年在沈府可有什麽是讓她開心的，無非是用無條件的順從跟卑微換來的這些身外之物。
“我已想好了，到時候便佩戴這個金環鑲寶玉兔耳墜。”一麵說，她還一麵對著鏡子細細比著，眼中俱是這件年齡的女子對美的喜愛跟天真。
她身上還是有幾分稚氣的，隻不過，是在徹底放下重重防備之後。
無形之間，沈從霜竟有些可憐她。
算起來，小妹也不過比她小兩年，也不知……想到小妹的事，沈從霜眼中便多了幾分憂沉。
四娘子見狀還以為她是為別的事煩憂，不禁拍拍她的手笑道，“放心，還在著急到時候不知道戴什麽東西好是吧？沒事，我借你。”
說著便從裏麵精挑細選了好幾個成色不錯又華麗的，看來，她是真心想幫她。
沈從霜不禁道，“四妹為何對我這般好。”
四娘子聽了她的話，兀自笑了笑，隨後，罕見的鄭重看向她，一字一句道，“在這府上，也就隻有我們能彼此依靠了。”
“這次去東陽郡王那裏，無論是我，還是你被瞧上，以後另一個也能在對方的幫扶下脫離惡境。”
原來，她想的，竟是這般多。
可沈從霜也不得不從心內佩服她，四娘子這般的格局跟大氣，在某些方麵竟比大太太二太太還強，她在她麵前放下了一切的嫉妒，私念，是真的全心全意希望倆人中有一人能被東陽郡王看中，從而，另一人也能脫身而出。
一個人若能真放下那些私雜之念，那麽，這世間便沒有她成不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