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到最後,二太太說了這麽句,前麵四娘子已經隱約放出風聲,為的便是對此事做鋪墊,縱然得罪了三娘子以及大太太那邊,但她也不後悔,何況,而今連二太太都主動過問,想來她也終於能夠放心出手了。

可是,望著趙元修談笑間那份灑然風流,她又退卻了。

“娘子,你在糾結什麽?”語桃不明白,四娘子分明梳妝過了,又特意換了一襲漂亮的衣衫,為何到了這裏卻遲遲不走出去。

語桃並不明白四娘子心中的猶豫是什麽,畢竟與他真真巧遇的那個人不是她,她若冒然就這麽上前,隻怕引來他的反感,可她既然散布了那些與他巧遇的流言,便要做實。

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看,永哥兒朝這邊來了。”

沈自永想來是喝醉了,由幾個小廝扶著去醒酒,四娘子見狀趕忙和語桃躲在假山後這才沒被發現。

沒過一會兒,沈文宣也離開了,沈文宣似是知道她在假山後躲著般,經過時口中咳嗽幾句,這才朝假山深處看了一眼隨後離去。

而四娘子又是何等的聰慧,當即明白他的意思,這一下,底氣也足了,她讓語桃跟隨自己一塊兒過去。

此為避嫌,也是她矜持的表現。

畢竟,區區一個相府小姐孤身一人前去會見郡王,這於禮也不合,更讓人覺得她輕浮。

趙元修剛跟沈文宣兄弟二長長談一番,此刻百無聊賴的轉著手中酒杯,仿佛布局過後再複盤重新回望一遍布過的局勢,用來思慮哪些不足,哪些又過猶不及。

“小女子參見郡王。”

正思緒間,突然聽到一道清婉的女子聲音。

四娘子見趙元修仍舊保持原樣,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一時間,揪著帕子的手不禁緊了緊,原本想好的說辭也都堵在那兒說不出口了。

語桃在旁想開口,又不能開口,就這麽幹著急的看著。

就在四娘子以為趙元修根本不會理她時,卻見趙元修終於轉過頭來,緩緩朝她看去。

他有一雙狹長深邃的眼,盯著人看時,漆如點珠,又帶著幾分渾不在意。

清風徐來,吹滿襟袍,宛若乘風歸去般的灑然。

這個便是世人口中說的紈絝子弟東陽郡王麽?他身上哪裏有半分浪**紈絝,有的隻是梅蘭竹菊般的清雋朗致。

“你便是那個處處散播謠言,說在靈台寺與本王碰麵的沈府四娘子。”

他並未見過她,卻分明清楚內裏的一切。

這讓原本想開口與他搭訕一二的四娘子瞬間如梗在喉,想說什麽又說不出口,隻覺得從耳根到麵頰都迅速抹了一層滾燙的紅。

她感到羞臊。

尤其是謊言被當事人拆穿的羞臊。

語桃在旁還想解釋,“回郡王,當日在靈台寺中一直看著三娘子帽帷之人正是四娘子……”

她說的是真的。

隻不過,後來戴上了那個帽帷的人是誰她就不知道了。

可四娘子不也跟此事沾上了一二分關係麽?

趙元修懶得理會主仆二人心下的那些小九九,隻慢慢嚐了一口杯中清酒,淡聲道,“本王的確看見了你們沈府中的小娘子。”

聞言,四娘子堅難的深呼一吸,隨後看向他,喉嚨幹澀的問,“不知,郡王,所見……”

為誰?

然而,他卻沒搭話,隻是盯著她心虛發白的唇,一字一句道,“本王見到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本王想讓這個人是誰。”

她懂了。

四娘子強忍著被羞辱的羞惱,憋著淚問,“那郡王,想讓這個人,變成誰呢?”

但見趙元修微微眯目,似是真的認真思索此事,過後,手指在他吃過的蟹殼上輕輕敲動著,聲音也隨著這個律動一字一句說出口,“就那個病秧子表小姐吧。”

“本王見慣京中貴女,像這種無知村女倒還沒見識過。”

四娘子聽了他的話,額頭太陽穴不禁狠狠跳了幾下,他居然,居然看中了霜表姐?

然而,從他剛剛方才的表情,動作,言語來看,他並非是真的喜愛,而是一種,一種紈絝子弟調戲良女的玩樂之意。

一時,四娘子心緒起伏,五味雜呈。

恰好此時沈文宣等人也來了,就在水榭下的台階下等著,怕她跟趙元修有什麽話要說。

“你當初既口口聲聲說與本王相見的人是你,如今改口那人是你表姐,想必,也不難吧。”

趙元修語調隨意,自顧自的倒了杯酒,動作輕慢優雅,跟他身上那股不在意任何人的淡漠形成了鮮明尋比。

四娘子臉頰再度煞白,嘴唇抖了半天,才說了句,“不,不難。”

“娘子。”語桃心疼的上前扶住險些搖晃的她。

趙元修卻是已經下令逐客了,雖然這不是他府邸,卻有那種主宰一切的氣勢。

即便看上去雲淡風輕,也蘊含著顛倒風雨的王者之氣。

四娘子便在語桃的攙扶下魂不守舍的離開了,而目睹這一切的沈文宣神色不由也變得凝重,看來,用四娘子接近東陽郡王這一招,並不管用。

*

在又夏幫沈從霜給李嬤嬤送信不過半個月的時間,沈從霜便收到李嬤嬤的回信,信的內容很簡單,隻有幾個字:

月初來京。

眼下已經十月未,月初便是十一月。

沈從霜將信放到燭上點燃,任它燃為灰燼,算起來,杏兒已經被大娘子抓去兩個月餘了,從她口中頂多也就隻能問出與大太太相關的消息的,其它的,一律問不出來。

何況,期間,為了能更好的監控大娘子那邊的狀況,她還得空給歐陽翰養的外室送了消息,雖則言語模糊,卻也足以使對方起疑,對方收到消息後便鎮日裏派人嚴防死守的盯著忠勤伯府,尤其是大娘子身邊幾個心腹。

她們的一舉一動,早已被監控。

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此次沈從霜用的便是這個法子。

“表小姐。”

思緒間,書琴快步走進來向她匯報道,“那個林府的人又來了,同他們一塊兒來的還有定遠侯府的人。”

林府?定遠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