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說這些了。”三娘子似是滿腹心事般，擔憂的朝二娘子的別院看去，“如今連林府的親事都告吹了，二姐姐心底，怕是不好過了。”

也是。

沈從霜與她一同望去，眼底有著同樣的擔憂。

*

老實講，沈從霜與二娘子之間，並未有什麽深仇大恨，所謂的仇恨也不過是老太太大太太等人當初對林家心生貪意造下的孽，沈從霜來到沈府之後，二娘子並未針對或者打壓過她。

所有沈氏一族，唯獨她，沈從霜是沒任何意見的。

“霜兒。”

才入夜，沈從霜沐浴更衣的間隙突然聽見門外傳來喊她的聲音，一問才知道，竟是二太太來了。

想想也稀罕，從她入府到現在，二太太雖是表麵客氣卻從未踏入過她所居住的西院，而今卻突然來臨……看來，大太太與二太太之間的鬥爭已經到了毫不掩飾的地步了。

如今，二太太已經得了掌家之權，下一步便是，鞏固勢力。

鞏固勢力的其中一步便是要收買人心，她來，縱然沒說，沈從霜也知道是為何。

倆人客套幾句，二太太給了身後四娘子一個眼神，四娘子便有些不情願卻也不得不為之的走上前來，主動與沈從霜相聊，“這段時間母親忙著幾個鋪子的生意，所以不得空來見你。”

“這幾支人參和上好的血燕，是母親特意買來給你的。”

沈從霜接過她手中的東西，千恩萬謝的對二太太道，“謝謝二舅媽。”

二太太嗔了她一眼，“自家的外甥女，說什麽謝不謝的。”

說完便坐了下來，想來也是有一番話要深聊了。

於是沈從霜便在她對麵坐下，外頭夜色深迷，幾株石榴正開的濃豔，淡淡幽香飄進來，頗有些徹夜長談的意興。

原以為二太太要拉些無用的家常，誰成想，她開口即重點，“說起來，我與你從前並無多的來往，跟你母親也一樣。”

沈從霜的母親不過是沈府的庶出，所以，沈家對她很不待見，而她後來因緣際會嫁給了沈從霜的父親後，就更讓沈家不喜了。

一個庶出女子居然嫁給了禦醫世家，夫君還是翰林院士，老太太磋磨了她十多年，自是不願低頭與這個庶女拉好關係，就這樣倆家僵持十多年，直至林家敗落，老太太這才笑裏藏刀的出現，做出了吃絕戶的事。

二太太邊說邊歎聲道，“當年將你姐妹二人分開，又把你逐到莊下的事，實在非我能勸阻。”

“彼時，大嫂娘家出了些問題，欠下好些債務，思來想去，也隻有你們林府能堵上這個窟窿了。”

“然而大太太說明來意的時候，卻被你爹爹一口拒絕了。”

沒想到，當年的舊事裏居然還有這些細枝未節，沈從霜不動聲色的聽著，但聽二太太繼續道，“拒絕過後，大嫂如何不怒，娘家那邊對她的遷怒，以及老太太厭她上趕著找上她最瞧不上的庶女，這份仇，便如此結下了。”

“你爹不答應，我也能理解，畢竟當初大嫂嫁進來的時候你母親還未嫁出去，在她手上吃了不少苦。”

說話間，二太太又將當年的事陸陸續續說了些，在林家拒絕大太太不出半年便出事了，所謂樹倒猢猻散，當初那些支持林家的人，與林家結好的人都散的散，跑的跑，這個時候對林家動手是最好不過。

“所有的店鋪田莊，都被大嫂拿去了。”

“至於珠寶首飾也與我分了一些。”二太太並不隱瞞的態度很令沈從霜訝異，說話間，她拿一疊帳本，慢慢推至沈從霜麵前，“我分這些，並非我貪心，而是，這件事是沈家下的手，大嫂跟母親都分了，我若不接受便是從態度上否定了她們做的事。”

“我在沈家為二媳婦，上麵還有一個長兄長嫂壓著，我夫君又是素來耿正之人，官途中屢屢有小人，還是看在大哥的麵上才饒他幾分，你入府也有半年多，應當也看見我平日在大嫂麵前從來都是低眉順耳的。”

此話不假，沈從霜聽了這麽多，也忍不住問了句，“二舅媽，你今日突然來跟我說這些，是為了什麽？”

但見二太太麵上含笑，神色卻無比認真道，“沈家即將麵臨一場嚴峻的風雨，然而，這個風雨會落到誰身上，眼下還未可知。”

“先透個信給你。”說到這，二太太麵上的笑有些許苦澀，“我決定提出分家。”

分家？

沈從霜驚訝了，但麵上卻沒顯露出來，而在一邊旁聽的四娘子見二太太不見外的與沈從霜說了這麽多沈府的秘辛，有好些還是她不知道也沒對她說的，一時心緒不可謂不複雜。

既有些嫉妒，又有些琢磨不透，琢磨不透二太太的心思跟想法，然而分家一事卻是讓她未曾想過的。

“當然，這隻是下下之策。”二太太這樣做，自然有她的用意在。

沈從霜也未在這件事上多做評論，隻道，“二舅媽，現在，我需要做些什麽麽？”

二太太聽了她的話，臉上那股憂鬱之色褪去了，握住她的手道，“我今日跟你講這麽多，並不是要你做什麽。”

“一則，是將當年真相說與你，因為，你有這個資格知道。”

“二則，我名下拿走的林家珠寶，如今你回來了，便全都還予你。”說話間，二太太給了一個單子她，細細囑咐道，“這些都在我庫房裏，一樣樣，一件件，都記錄在冊，而今是不大方便直接還給你，等將來分家搬出去後再給你。”

與聰明人說話便是這樣，做為回贈，沈從霜亦道，“林家的婚事，我已經拒絕。”

如果說眼下二太太還有什麽事上能抗衡大太太，或者是壓倒她一籌的話，便是林家的婚事了。

林家世代清貴，而沈家二老爺為官一生也是清明正直，與他大哥可謂涇渭分明，既然選擇了做清流，那便清到底，林家的婚事，別說是大太太，二太太也很心動。

見沈從霜已經挑明談話重點，二太太一副欣賞又安慰的表情，“我知道，林府的婚事你已拒絕。”

“但是，以我上次對林正的觀察，他本人應當會再來府上一次。”

再來一次麽？

沈從霜想了一下記憶中那樣青色的身影，確如二太太說的那般，他那樣執著的性子，應當也會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