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件事上,你還可以再考慮一番。”

二太太並沒有把自己全部打算都說與沈從霜聽,她不但想將沈從霜拉到自己這一派中,還想認沈從霜做幹女兒,如此便與林家的關係綁定,有了林家做為後盾後,再慢慢與大太太那邊劃清關係。

雖然眼下沈該官位壓她們許多,勢力也大,可在如此嚴峻情勢下,若不早些表明態度,將來後果也更嚴重。

這也是沈從在給她寫的信中多次提明的。

若不是上次趙元修前來,她還沒下定決心跟沈家真正的切斷關係。

長聊一番後,夜也深了,二太太為了避免引人注意便從側門方向走了,她走後,四娘子這才回眸深深看了沈從霜一眼,方才,她都沒有機會跟沈從霜搭話,說來,她也有好幾日沒跟她說話了。

“你心裏,也屬意東陽郡王,是麽?”四娘子突然問。

夜色下,她眼眸幽幽的,有這個年紀的爭強好勝也有幾分倔強與不甘心。

沈從霜知道她在意什麽,卻也清楚表達自己立場,“我連林家都拒絕了,又怎麽會選一個不如林家的。”

此話也不假,從聲明清譽來講,林家自然更勝一籌。

然而四娘子信不信卻是她的事了,聽她講完後,四娘子幽幽說了句,“那你現在是如何想的?”

二太太心中所想的事,她自是清楚的,她現在要的是一個沈從霜的態度。

“莫非,你想嫁給林正?”沈從霜試探的問了句。

但見四娘子麵上流露出自己也茫然的神情,之後有些淒淒的道,“我這樣的身份,是沒資格選擇的,一切選擇都在旁人的利弊衡算中。”

“想攀高枝,不過是想為自己謀一份不再飄零,看人臉色的日子。”

她,又有什麽錯呢……

聽到這兒,沈從霜說不清什麽,心下幾分觸動,雖然她與四娘子之間交情不深,四娘子此人心計也深沉,可她的身份,她的境地,若是她,未必也會比她做的更好。

因此,做為表姐的身份,她還是說了幾句真話,“二太太眼下明顯是想跟林家結好的。”

“東陽郡王身份太複雜了,無論是做一個未來的夫君,還是從政上的幫助,林家都是更好的選擇。”

“我明白你想攀附東陽郡王是為何,不過勢力大,家世顯赫,並非我看低你,可以你庶出的身份嫁過去又能怎樣?”

四娘子聽了這幾句話後顯然也是被觸動了,眼底的情緒幾分波動,流露了些真情實意道,“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是……”

她沒說,沈從霜也懂,上前凝視她的眼眸道,“林家,我既已拒絕,便不會再選擇。”

她要複仇,所以,她不願拖林家進這一灘汙水中。

“可是……”四娘子還在猶豫。

沈從霜卻是給她吃了一記定心丸,“自己想要的東西,便要努力去爭取,連二姐都能放下嫡女的身份主動親近林家,你又有什麽好顧忌的?”

一番談論,兩個人心間都起了不少漣漪,更多的,卻是一種境遇相同的憐惜之意。

如果說在之前沈從霜曾對四娘子有些戒備,四娘子也對沈從霜有過算計,那麽這一刻,這些都化作了惺惺相惜般的互憐互敬互肋。

“霜姐姐,謝謝你。”離開前,四娘子哽咽的說了這麽一句。

她大可以像從前在三娘子麵前惺惺作態那樣流幾滴眼淚,說幾句煽情的話,但她沒有。

人的真誠一旦表露,反而不再矯飾。

沈從霜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下思緒千萬。

*

而另一處,巍峨的宮城中,樂聲靡靡,宮娥起舞。

哪裏有半點局勢緊張的跡象?

“那些主戰派的朝臣,大部份都被流放到海南了,他們的妻妾兒女,也跟他們的下場一樣,不是送入教坊司,便是成為流徒,哈哈哈,有幾個姿色上乘的,則被王大人‘接’回府上了。”

“咱家就是說,王大人向來憐香惜玉,哪裏忍那些美貌柔弱的女從受罪呢?”

幾個在聖上麵前得寵的宦官醉酒間,談笑風流,殊不知,多少女子便在他們言談中淪落為更慘的境地。

扶音彈著琵琶的手指也不禁慢慢停下,樂聲停了,舞卻仍在。

她遠遠看了一眼趙伯琮,他坐在幾位朝中重臣身側,賠笑附和,明明那些對他而言很難,可他做的卻是那樣認真,雖然吃力,不在其位,卻謀其職,所以痛苦,所以,吃力吧……

“樂曲怎麽停了?”王大人等幾個扯著嗓子不耐煩的吼了聲。

趙伯琮似是聽到,急忙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連忙歉聲道,“是我愛妾,她手指前幾日受傷了所以……”

“你愛妾?”那幾位大臣的目光就這樣直勾勾朝她看來,眼神中,俱是一個男人看一個女人那樣的神情。

這樣的神情,扶音從小到大看的太多,看的多了,便勾起了她心裏那些肮髒的記憶。

“嘔……”她終是忍不住起身去吐了。

身後卻盡是男人們的調笑聲,“還是郡王有福,這聖上的女人,你也能玩弄。”

趙伯琮聞言,緊張的朝扶音方向看去,嘴上卻不敢說什麽,閑扯一陣後趕忙追了上來,追上來時卻發現扶音有些出神的聽著幾個大人在側角談論什麽,似是與林家有關。

“扶音……”他關心的問了句,卻又知是什麽事惹了她不開心,一時,既是心疼,又是尷尬。

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去捍衛她的聲譽,他的地位也不允許。

他隻不過是曾經燕王府一個寵妾所生的庶出子,如何能承擔如今這個被聖上親自冊封日後將有機會承繼大統的郡王身份?

蛇便是蛇,龍便是龍,作不得假的。

他甚至連趙元修的都比不上,他隻是一個無人問津卻被母親一人嬌慣又爛泥扶不上牆的趙吉。

“你不必刻意討好他們的。”扶音看見他後,拿起帕子細細擦了起來,卻不是擦她唇邊剛剛吐過的痕跡,而是擦他下巴上的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