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秋風蕭瑟，寒意淩冽，又會有誰上門來？
幾人不約而同放下手中的牌齊齊朝門外看去，語桃正要說話，待看見身後來人時又馬上閉了嘴。
但見林正站在門外，躬身說了句，“林正不請自來，還望沒打擾到諸位的雅興。”
是林正？
上一次見到他是什麽時候？
沈從霜望著那個青色的身影不由陷入片刻的失神中，旁人或許很難明白她此時此刻的那份心境。
林家當年遭遇那樣的事後，她跟林音一夜間失去父母親人，後來，連她姐妹倆也都被迫分開，浮浮沉沉這些年，身邊縱然有著名義上的外祖母一家人，可，誰又與她真的親近？她又與誰，真的能親近起來？
而林正，是不一樣的。
她還是總角小兒的時候，便與他相識了。
沈從霜望著林正的時候，林正又何嚐不是一瞬不瞬的望著她，上回來，他沒看見她，雖然倆人一別也有好幾載沒見，可他今日還是一眼便認出她來。
淡秀的眉眼，杏潤的眼神，她身上似乎有一層籠散不去的輕愁。
這和當年那個敢爬樹，敢掏鳥窩，敢與男子打架的林氏嫡女是一個人嗎？
當年的她，是那樣活潑又俏皮啊。
心下，驀然一陣糾扯。
“……”
昔年蘇軾作詩憶亡妻，相顧無言，唯有淚兩行。
他與她沒有十年生死兩茫茫，可他也找了她四五年……
這對於一個如今才不過十八的少年郎而年，這五年，便已經是他而今的小半生了啊。
“林兄怎麽來了。”良久，沈文宣才在旁說了這麽一句。
盡管眼下所有人都知道他今日來何的目的是什麽了，但也不免客套幾句。
林正聽到沈文宣的話後這才打斷思緒，回道，“今日登門，實有事想當麵與府上老太太……以及……”他原本要點出她，可後來想想，如此又有不妥。
對外談論親事，終究於她不不敬，也不尊。
便沒繼續。
可沈文宣回頭與沈從霜四娘子等人對視一眼後，笑了笑，便道，“既如此，我領你去吧。”
林正想說什麽，可最終又還是什麽都沒說。
分明那人就在眼前，可他卻要裝作沒認出來，與沈文宣寒暄幾句後這才與他一同離開。
離開後，四娘子忍不住問了句，“你當真要拒絕。”
她看得出，這個林正對沈從霜，是有感情的。
曾幾何時她以為林正隻不過是為了履行家中長輩的諾言，而今日一見才知道，原來，他與她之間並非如此簡單。
也是，青梅竹馬，又豈是旁人能比的……
“關於林正，林家，我早說了，我配不上，且當年的信物也都丟失……”對於這件事，沈從霜也不願多談論。
過了便是過了。
她也不再糾結。
見她要走，四娘子不禁追問道，“可，他若執意如此呢？”
沈從霜前行的腳步頓了頓，頭也不回道，“他不會的。”
你如何會知他不會？
這句話，四娘子到了嘴邊，仍是咽下了。
*
而另一端，沈文宣已經帶著林正前往老太太屋裏了，老太太今早分明還見了他們這些孫兒的，現下卻突然說身子有些不適，於是便命大太太招待他，順便還有三娘子。
至於二太太，因接手府中中饋，這會子還在聽家中仆婦匯報今日一天要做的事項。
忙的根本抽不出身。
沈文宣望著大太太對著林正殷勤的笑以及不斷給三娘子使的眼神，心下多少明白了些，沒過一會兒便離開了，他離開卻不是真正離開，而是回頭去找沈從霜以及四娘子。
既然已經決意要跟大伯那邊分割開，便要培植自己的勢力，林氏這門清貴之家，若能拉攏是再好不過。
“什麽？”
來到四娘子別院中的時候才知道沈從霜已經走了很久，雖走了，可四娘子也將沈從霜的心意說明。
聞言，雖可惜，但沈文宣也不是那等拘泥小節的人，當下便對四娘子道，“母親待會兒應該就忙完了，你以看望祖母的名義前往榮華堂。”
這便是將林正推給她了。
雖然四娘子私下已與沈從霜有了這個念頭，可真的發生時，她心下竟有幾分把握不定了。
那個林正對沈從霜的感情，似乎，很深啊……
“別的事，你無需擔心。”
“隻管去。”
弄不成也沒什麽打緊，隻要，別讓大太太三娘子討到好處便行。
沈文宣心下計算著，口中又不斷催促著。
*
在四娘子大太太以及三娘子與林正共處一室，心思各異時，沈從霜已經從又夏手中拿到了李嬤嬤的又一封回信。
信上告訴她，差不多三日後她便抵達京中了。
“無論如何，要保證杏兒的安全。”
“這封信，轉交給大太太，讓她去大娘子府上將杏兒帶回來，否則，三日之後我來府上可就沒這麽簡單了！”
“……”
看完信後，沈從霜隨手燃掉，隨後便打算出門。
她出門是想找那個歐陽翰的妾室打聽杏兒如今的狀況如何，因為對方自從她泄露的消息後便一直緊盯著大娘子那邊。
“表小姐，可是那個林府的郎君來了……”又夏早就聽說林正意欲娶沈從霜的事，見她偏偏今日要出門，一時有些替她著急。
然而，沈從霜已經穿戴好，且心意已定。
“他來了，府上自有人招待。”
“可是……”又夏追在後麵道，“萬一他找你呢……”
不必找了。
沈從霜望著逐漸陰下的天，聲音漸低，“他不會來的。”
她不在府上，已經說明了一切。
*
沈從霜離開不到半個時辰後，大太太便帶著三娘子從榮華堂離開了，倒不是她真的想離開，而是她看到四娘子在那兒便礙眼得很，且林正對她們也無話可說，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待了一陣子好沒意思，最後便索性都走開。
三娘子對林正還是沒什麽意思，大太太今日也算是徹底看穿，看透，日後也不想再勉強了。
“你二姐今日去哪兒了？”
聽到大太太的話後，三娘子眉頭都皺起來了，“母親，你又在打什麽主意？”
因此刻還未走遠，大太太害怕林正聽正忙上前捂住她的唇，壓低嗓音道，“別瞎，等回屋再講……”
四娘子在旁看著她們母女有話要說的樣子，又回頭看了一眼剛離開的大堂門口，心下思緒紛雜。
她們才走沒一會兒，老太太便在房媽媽的攙扶下出來了。
這時距離她稱病不過才一兩個時辰的功夫，林正看見老太太後正要起身卻被她示意坐下，隨後，但聽老太太喊了聲，“二丫頭，還躲在裏麵做甚麽，出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