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你不想我去？”

趙元修故意問道，又慢慢走近她，見她眼神閃爍唇邊笑意更深，第一次見他那種冷靜自若去哪兒了？認識久了，也露出了小女兒神態的一麵，有時候像隻張牙舞爪的貓兒，有時候，又像一隻驚慌失措的兔子。

她似乎有很多種樣子，每一種，都是金陵女子不曾有的。

沈從霜並不知他在想什麽，她仍在思慮著剛跟他說過的事。

*

普安郡王府。

歇山轉角、重簷重栱、繪畫藻井、朱門紅窗等每樣都是皇宮、廟宇專用的，不許在官吏平民們住宅中私下采用。

下轎時大娘子看了二娘子一眼，二娘子今日身穿了件淺綠色地蓮花夔龍球路紋雙層襖裙，烏黑的頭發鬆挽起，斜插了幾根通體碧綠的簪子，冬日原就沉悶，她這一身綠倒叫人目耳一新，氣質也別具出塵。

至於三娘子，同樣打扮的格外用心。

一身桃紅色二則漢紋江綢棉裙，與她明豔的長相特別相襯，將這個年紀的嬌美俏皮顯示的淋漓盡致，與二娘子的典雅形成鮮明對比，所謂綠肥紅瘦，便是如此了。

二人秋色平分，卻也格自驚豔，想必郡王必定喜歡。

她倆今日的裝扮都是大娘子親自負責，自大娘子合離回府後，她與二娘子好幾次徹夜長談，這才終於讓原本下定決心非林正不嫁的二娘子回心轉意。

她身上，還有更重的擔子。

至於三娘子，大娘子的話說的更重了，“沈家不養無用之人”，“你既是沈家人，便要為沈家的前程做出些貢獻”，“你吃穿用度哪一樣不是沈家給的？你又給了沈家什麽？”

話雖難聽，卻也是字字句句紮進了三娘子心了。

她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長成了那個也會為沈家做考慮的女子，像每一個世家嫡女那樣，為家族的前程奉獻肋力。

“四妹跟表妹呢？”

二娘子下轎後不忘問了句，這便是二娘子與大娘子三娘子的不同，她的端莊知禮從來不是裝出來的，而是骨子裏的，縱然現在的她對四娘子與沈從霜心有些許不滿，卻不會刻意在這等小事上去針對。

三娘子聽了她話，輕蔑的向後看了眼，隨即上前挽住大娘子的胳膊懶懶道，“還等她們做甚？”

“今日郡王邀請我們來府上，又不是專程為了她們倆個。”

大娘子聽了她的話後看了二娘子一眼，“讓下人過去看看，時辰也差不多。”

遲到了也不好。

正說話間，隻見四娘子一臉歉意的往她們這邊來，邊走邊道，“方才腹急，臨時去方便了，讓幾個姐姐久等，都怪我不好。”

她身後，正是不緊不慢同往的沈從霜。

大娘子見狀，淡淡一笑，也沒說什麽便對平兒使了個眼色，平兒會意，端著登門的禮品等走到側門處於門房說談起來，那門房見了邀請她們的帖子後，這才站起身來，十分恭敬的請她們進府。

一進到府裏才發覺別有洞天，沈從霜來金陵的這段時間也是見過些世麵的，沈府也好，東陽郡王府上也好，她都去過，但是比起普安郡王府上，還是小巫見大巫。

普安郡王的府邸沒有那麽華麗，也沒有太多的山水詩意，卻驀然有王者之氣。

端正，大氣。

幾人在婆子的引領下足足走了一射之地，這才來到了待客的小西廳。

裏麵並沒有她們想象中的很多人，原以為今日的臘八也會邀請京中其它的貴女一同，但是沒有。

“那位是？”大娘子眼尖，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內裏的女子。

那女子顯然身份不一般，坐在那兒任由幾個丫鬟婆子伺候著，想來是普安郡王府上重要之人。

思此，幾人不敢怠慢，麵帶微笑的走上前去。

她們不知道的是，就在廳內的側方屏風後，還坐著一個女子，扶音就這樣靜靜坐在那兒看著沈家幾個小娘子一步一步往裏走，隨即，目光便觸上了也身在其中的沈從霜。

沈從霜從進來的那一刻就覺得有些不對，卻又具體說不出什麽，待看見那個坐在廳內的女子時方覺有些眼熟。

之所以會眼熟是因為跟她在東陽郡王府上救過的那個落水女子差不多，所謂差不多隻因倆人的衣著裝扮完全一樣，同樣穿著大紅色的衣衫，戴著麵紗，妝容發飾也一模一樣，那日她並未曾仔細看過對方的臉，所以一時之間也不好說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那日所救之人。

大娘子看到對方的第一眼心下卻已經有些疑惑，但還是領著二娘子等人行了一禮，“見過娘子。”

因她不知對方身份，不好亂叫，盡管，她心中已經隱隱猜測出了。

此人想必就是如今備受議論的那個普安郡王愛妾吧，名扶音，曾在宮中伺候過聖上，後來不知什麽原因又被接到了普安郡王的府上。

思緒間，二娘子三娘子等人也陸陸續續行了一禮。

那“扶音”聞言，有些許拘謹的抬了抬手，“起來吧。”

想來也是平日待在內室比較多，與人打交道總有幾分生澀與不適應。

四娘子卻是馬上用眼尾的餘光朝沈從霜看去，而沈從霜眼中的意思也與她一樣，她也看出來，正是那人。

“說來也冒昧，之前從未與你們沈家幾位小娘子打過招呼，就這樣冒昧的邀請你們來府上。”

聽了她的話，大娘子馬上笑道，“有什麽冒昧不冒昧的，大家都是京中女眷，本就該多往來，倒是我們失禮，沒有早些登門拜訪娘子。”

大娘子開了頭，二娘子自然接上，“今日初見，方才知京中還有如此絕色之女子，令我等相形見拙。”

對方聽了她倆的話果然放鬆了些，又命人與她們看座，隨後還吩咐丫鬟婆子端茶遞水，糕點果子一樣不少。

時下已經入冬，但是這小西廳裏卻絲毫不顯得冷，反而溫暖如窗，雖然門窗開著也不見風。

窗外更有許多姹紫嫣紅的花兒，如同春日般。

三娘子眼中看著，心下不免感慨普安郡王的財大勢大，這些都可都是用錢堆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