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的夜裏,或許有白雪公主和王子的愛情,或許有奧特曼和小怪獸的戰爭,又或許是白天沒有得到的玩具冰淇淋。但對於成年人來說,夜裏有的隻是無盡的委屈與懊惱。
曙光援救隊基地,女生宿舍裏一片寂靜,林了了早已放下了不愉快的小情緒,進入了夢鄉。囡囡摟著自己的小兔子,吧唧著嘴,不知再夢裏吃到了什麽美食。隻有王闖在數了幾千隻羊後,依舊瞪著大眼睛,一點困意都沒有。
王闖隻要一閉上眼,腦海裏就會不停地重複白天的畫麵,她決定明天再和幼兒園老師說一下,再也不能讓囡囡被高大寶接走,如果囡囡真被搶走了,那自己怎麽辦呢。隻要一提到高大寶,王闖就惡心的想吐,不是別的,單純是被高大寶這個人惡心到,生理性的厭惡想吐。
“高大寶這個人小肚雞腸、睚眥必報,今天白天受了這麽多羞辱,肯定會找時間報複回來。不過高大寶應該找不到這個吧,就算他找到了,以他的膽子也不敢進。他要是調查的話,肯定會知道季東陽的身份,應該也不敢去找他麻煩,剩下的就隻能是囡囡。要不這幾天,就不讓囡囡上學了吧。”王闖在心裏暗自盤算著,想著怎麽應對,高大寶有可能產生的麻煩。
想了許久,王闖歎了口氣,摸了摸身邊女兒的小臉,小心翼翼地從**爬了出去,偷偷拎著兩罐啤酒,在院子裏散心,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訓練場。王闖看見訓練場裏的燈正亮著,於是便好奇地走了進去。王闖走進去的時候,正好看見季東陽,正在跑圈。
王闖走上前,扔給季東陽一罐啤酒道:“看著屋裏燈還亮著,就知道是你。大半夜不去睡覺,怎麽跑過來鍛煉身體了?”
季東陽下意識地接住啤酒罐,而後看清來人是王闖後,先是一驚,接著快步跑向了王闖。
“怎麽還沒有休息。”季東陽問道。
“囡囡和林了了兩個人都玩瘋了,睡得要死,呼嚕打得震天響。我實在呆不下去,就出來溜達溜達放鬆心情,沒想到在這還能跟你遇上。”王闖解釋道。
季東陽大概是跑了有一段時間,額頭已經滲出了一層汗水,季東陽盯著王闖開口道:“睡不著,就來跑跑步,發泄一下。”
“你怎麽睡不著了?該不會是被陳白起和趙無言兩個,惡心到了吧。”王闖轉移話題道。
王闖說完話後,隻見季東陽“啪嗒”一聲,打開了啤酒罐,自然地遞到了王闖手中,又把王闖手裏的罐子拿了過來,打開後猛地喝了一口。季東陽“咕嘟咕嘟”猛喝了兩大口後,舒服地長出了一口氣。王闖看到季東陽流暢的動作,恍惚了一下而後也喝起了酒。
季東陽用手撐著,也跳到了講台上,和王闖挨著坐在一起,開口道:“因為你。”
“噗嗤”季東陽的三個字,差點沒讓王闖的酒噴出來,王闖嘴角抽搐,一臉狐疑地伸出手,探了探季東陽的額頭後,開口道:“沒發燒啊,你這孩子說啥胡話呢?”
季東陽因為王闖忽然的觸碰,臉頰微微泛紅,季東陽清了清嗓子,解釋道:“我是說,再想你下午的事,擔心你前夫再來報複你。”
季東陽的話,讓王闖如釋重負,鬆了一口氣道:“就這啊?嗨,小事兒,視頻的熱度已經降下去了,估計不會再大範圍傳播了。那個人渣就更不用擔心了,他做事情之前,習慣先調查,他要知道你是退伍兵和警察,肯定就不敢動你了,放心吧。”
季東陽見王闖誤會了自己,眉頭微蹙連忙又解釋道:“我沒有擔心我,我是在擔心你……和囡囡。以後我早上上班之前,可以順路把囡囡送到學校,這樣你就可以省心一些。”季東陽邊說話,邊觀察著王闖的神情:“或許,你也可以和囡囡一起,我接送你們兩個,現在冬天了嘛,路上滑很不安全,嗯。”
“嗨,不用擔心我,放心吧。我明天會再囑咐老師一下,以後不讓高大寶接走囡囡。高大寶要是再找茬,我還有秘密武器呢,他就一媽寶男,我還製不了他了。要用現在的話說啊,就是戀愛腦,真不知道我當時怎麽想的,就能看上他呢。”王闖說完話後,懊惱地搖了搖頭,又喝了一口酒,咽下了過去的無知。
季東陽看著王闖的樣子,心裏有塊地方,被莫名的觸動了。橘黃色的燈光下,平時不可一世的王闖,此時的臉上少了幾分戾氣,多了幾分柔情。王闖嘴角明明掛著笑,但眉眼裏卻全是憂傷,王闖輕輕把耳邊的碎發撫到耳後,又抬手把啤酒罐放到嘴邊。季東陽望著王闖“咕嘟咕嘟”得喝酒,不自覺的舔了舔嘴唇,喉嚨也著動了動。
王闖似乎感受到了身邊的視線,轉過頭看去時,季東陽立刻端起啤酒罐,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卻不小心被嗆到,不小心憋得滿臉通紅。季東陽的小動作,逗笑了王闖,讓王闖笑得前仰後合。兩個人誰都沒注意到,訓練館的窗戶外,有兩個腦袋湊在一起,正在偷偷觀察著兩人。
訓練館外的窗戶邊,滿臉興奮的趙無言,正拽著陳白起的袖子:“快看快看,我就說陽陽大半夜的出來不對勁。”
陳白起聳了聳肩,把自己縮進羽絨服裏,打了個嗬欠道:“大冷天的,你要看自己看吧,我先走了。”
“誒,你這人怎麽這麽沒情趣,年輕人的愛情多美好啊。”趙無言滿臉壞笑道。
陳白起翻了個白眼,回懟道:“趙先生,現在是淩晨一點半,大半夜的叫人起來,在冷風裏陪你吹著,就為了看別人曖昧,你是高中生嗎?”
“這不是激動嘛,你想啊,陽陽和王闖在一起,這是突破世俗的愛情,咱們小隊成立才沒幾天,就產生一對了,這以後幹脆就改成婚介所算了,看來這下我們隊的團結,是牢不可破了。陳先生,你可不要當那個,破壞團結的人啊。”趙無言調侃道。
陳白起褲兜裏的電話“嗡嗡”作響,陳白起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的神色,扔下一句“幼稚”後,轉身離開了。趙無言眼神一閃,沒有錯過陳白起眼中的不耐煩,連忙跟了上去。
“誒,陳先生去哪兒啊,要不送我一程?這天寒地凍的,我騎電動車去市裏,肯定得動個好歹。”趙無言湊到陳白起身邊,對著陳白起撒嬌道。
“當事人找我有事,你要是冷的話,就去找周副隊借車。”陳白起冷淡地道。
陳白起褲兜裏的手機,還在響個不停,電話對麵的人也很執著,大有陳白起不接,就要一直打下去的架勢,陳白起自然知道打電話的是誰,無奈隻能快走了幾步,接起電話。
“我這就回去,嗯,知道了。”
“你怎麽可以說話不算話!你怎麽答應我的!你和你爸一樣,都是說話不算話的!”
“不是說好了,少給我打電話的嗎?”
電話裏傳來了一陣摔東西的聲音,電話裏的人哭泣著又說道:“你是不是也要拋棄我了。”
“我已經在路上了,正在開車。”
“你就是不要我了,當時我就不應該同意你爸去加入那什麽,什麽東西。都是他們害死了你爸!”
陳白起的語氣突然嚴肅起來:“別說了,我正在回去的路上。”
陳白起又對著電話安撫了幾句,掛斷了電話,回頭看了一眼剛坐上電動的趙無言,思索了一陣後喊道:“上車,我送你到市裏,快點。”
趙無言騎著電動車,對著陳白起擺了擺手後,一腳油門直接竄出了基地大門。陳白起看著趙無言,無奈地笑了笑,趙無言這人,和他以往遇見的人都不一樣。趙無言表麵上看起來,就是個無賴,嘴上永遠每個把門的,還總喜歡占小便宜。但實際上,是個內心很細膩,心裏有丘壑的人。
陳白起甚至覺得,趙無言就像某一個時間點分裂出的,走向另一個平行時空的自己。趙無言和自己都是喜歡掩飾自己內心的人,但就在那個時間點上,自己選擇了沉默,把所有埋藏於心,封閉自己。而趙無言則選擇,用外表的張揚,來掩飾內心的寂寞。
大概這也是為什麽,兩個人一遇上,就像個小學生一樣,總是鬥嘴個不停的原因。因為他們本質上,都是一類人。
公路上,陳白起緩緩地開著車,遠光燈照得公路非常明亮,陳白起車的右前方,有一輛小小的電動車,電動車的主人,帶著兔子耳朵地頭盔,正悠閑地在公路上騎著。陳白起的車始終保持最低時速,和電話裏描述的飛速開回,截然相反。
在寂靜的公路上,陳白起的車,默默守護陪伴著趙無言的小電動。進了市裏之後,趙無言和陳白起打了個手勢後,就從小路離開。陳白起也提起了速度,往家的方向開去。陳白起開到了一個破舊的老樓裏,望著三樓的燈,樓上的燈可能是壞了,忽明忽暗。就像陳白起的心一樣,突然壓抑了起來。
陳白起在車裏,到處翻找,終於翻出了一根煙,點燃後放入嘴中,緩緩吐出一些煙霧後,這才緩解了壓抑的情緒。陳白起電話又響了起來,陳白起閉著眼,又猛吸了一大口後,這才下車踩滅了煙頭,走到了樓上。
陳白起邁著沉重的腳步,剛走到家門口,門就突然被打開。裏麵衝出了一個女人“啪”的一巴掌,就打在了陳白起的臉上。陳白起眼裏閃過一絲失落,但卻並沒有很驚訝,畢竟這樣的事,對他來說已經很常見了。女人拽著陳白起的衣服,不停地喃喃自語罵著,陳白起沒有搭理女人,反而是拽著她的手,拉到了屋裏,關上了房門。
女人被拉進屋裏後,開始發瘋似的捶打陳白起,對著陳白起哭喊道:“為什麽不接我電話,為什麽不接我電話,難道連你也不要媽媽了嗎?你也要背叛媽媽嗎?你忘了我怎麽把你養大的嗎?這些年為了你,我付出了多少才把你養大!”
女人坐在沙發上,碎碎念的罵著陳白起,陳白起看了看地上碎裂的杯子,起身拿來了掃把,認真的把碎玻璃整理起來。而後又在飲水機上,坐上了一些熱水,接著又拿著抹布,開始擦拭著屋裏的灰塵。陳母和陳白起,就像兩個世界的人,各自做著各自的事情,互不幹涉。
陳白起打掃完了衛生,陳母還在喋喋不休的罵著,陳白起歎了口氣,拿了個紙杯接了杯熱水後,又從茶幾的櫃子裏,拿出了一個藥瓶,把這些都放在陳母麵前後,這才拿著小凳子,坐在了媽媽對麵。陳白起看著陳母溫柔的開口道:“罵完了嗎?我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的,之前在隊裏不方便,回來的時候一直在開車。你也知道外環夜裏大車多,我隻能小心一些。媽,是我錯了,別生氣了好不好,來喝點水。”
陳白起和母親說話時,語氣裏是從來都沒有過的溫柔。陳白起的話,就像一個開關,讓一直暴怒的陳母平靜了下來。陳母恢複了正常的神情,眼神也清亮了起來,看著麵前的陳白起,露出了怯懦的笑容。
“兒子回來了呀,餓不餓,要不要媽媽給你煮個麵?還是你想吃餃子,冰箱裏還有餃子。”陳母溫柔地道。
陳白起露出了心酸地笑,把熱水和藥放在母親麵前,乖巧地開口道:“我不餓媽,我晚上吃完飯了。你喝點熱水吧,把藥吃了好不好?”
陳母看著麵前的紙杯,剛要拿起來,又愧疚地看向陳白起道:“兒子,媽媽是不是……又把杯子摔壞了啊。”
陳白起握住母親的手,看著正常狀態的母親,聲音中帶著一絲哽咽道:“沒有,是玻璃杯剛才讓我刷了,我這才拿紙杯給你接的,不是你摔了。”
“白起,媽媽又拖累你了,對不起哦。媽媽……”陳母愧疚地握著兒子的手。
陳白起搖了搖頭:“不是的,怎麽會拖累呢。我現在工作還有點忙,等我在過幾年,成了事務所合夥人,就能待你一起上班。”
“啪”陳母又一個猝不及防的嘴巴,扇在了陳白起臉上。
“你還在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