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蘇葉莆一直糾結著,不知該如何對阿諾開口。她雖是個丫頭,性子也軟軟的,可她是有自己想法的人,況且,他也並不確定她願意同他在一起。不確定,她會為了與他在一起甘願屈做妾室。
在府衙裏同徐子騫提及此事,徐子騫的表情可稱得上是“五顏六色”。先前把阿諾一個丫頭認成了楊家的小姐,關鍵是他以為的一對兒好像還真促成了一對兒!
不過他也並未覺得這是件麻煩事,“我覺得你父親的提議就很好啊!難得他居然同意!還主動為你去給楊家那邊一個交代!省了你不少麻煩!”
“可阿諾……未必願意做妾。”未必願意為了他做妾。時至今日,他還從未問過阿諾的意願,若隻是他的一意孤行,又當如何?
“那她想做什麽?做皇後啊!”徐子騫剛說完又深覺此言不妥,急忙緊了口,隨手拍了一下雙唇,有些悔色,片刻又安慰道:“你不也說了嘛!阿諾是個識大體的姑娘,身份懸殊這一點,她豈會不知?既知不可能,那她委屈一點又有何不可?”
蘇葉莆不再回話,又陷入了沉思,眉宇之間印著深深的擔憂與不安。
“文軒,府衙外有個姑娘找你!”
“姑娘?哪個姑娘啊?”徐子騫一下子跳到來傳話的人麵前好奇地問,見對方一臉懵地搖搖頭,他轉而又湊到蘇葉莆跟前,“你說,會是那位楊小姐,還是阿諾呢?”
蘇葉莆猛然從椅子上彈起,差點撞到徐子騫也全然不在意,自顧自往門口走去。
楊冉惜怎會來此找他?必是阿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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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諾在府門外等著,幾根手指緊緊地摳在了一起,她要問他、該如何問?滿臉的愁容已絲毫隱藏不住,看見他迎上來的那一刻,摳在一起的手指瞬間分開,轉而攥成了拳。
“好、好久不見。”蘇葉莆也是忽然嘴笨了起來,想了一路該說的話,見到她竟就隻憋出這樣一句。
阿諾緊張不已,不敢看他,悶悶地問:“你……當真、要娶二小姐了?”
蘇葉莆正愁不知該如何與她提及那事,不料她卻先打開了這個話頭,“已及弱冠,是該娶親了。”從前的他定會說:不過親事,全憑父親做主。可如今,他有了自己的心意。
“不知,你是否願意?”
“我?”阿諾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你、我……你是說……你要?”
“我要娶你。”蘇葉莆從未如此堅定地說出一句話,“不知你,可願意嫁予我?”
她心裏反複修整的那句:你可願意娶我?被他問成了:你可願意嫁予我?那般感覺,就恍若你一直奢望的糖果忽然被人剝開了贈予你,分文不取。她興奮地點點頭,臉上難以置信的笑有些蒼白,“我願意。”
蘇葉莆見她這般興奮,心裏卻更加難過,他不知自己在期盼什麽,期盼她答應、還是期盼她拒絕?她如今這般開心,他如何將那句委身做妾說出口?與徐子騫所言不同,他以為蘇葉莆是在擔憂阿諾會不答應做妾,可蘇葉莆卻是不願讓阿諾做妾,隻是如今別無他法,他生怕自己說出後麵的一句會澆滅阿諾的一腔歡喜。
“隻是……要委屈你。”
阿諾立即搖搖頭,“不委屈不委屈,我阿……有人說,隻要你我兩廂情願,便可得以成全。”她差點說出阿娘二字,雖他們已交心至此,可事關許湘容,她必須謹慎。
“如何成全?有人……是何人?”蘇葉莆一直知曉她身上有些不為人知,上次雖說了解了她與牙人的“淵源”,可他覺得,她的秘密不止於此。
阿諾還是搖搖頭,與方才的擔憂緊張不同,此刻,她的眼角眉梢皆掛著笑意,“時機未到,以後你自會知曉。”說罷,她便要轉身離開,聽到身後的人喚了她一聲,她又緩緩轉身,滿臉含羞,“文軒。此言……定不能忘。”
這是她第一次喚他的字,彼此自然心知肚明此中深意,隻是那句做妾的話,他還是生生被阿諾的歡喜堵在了喉裏。看著她的背影都歡脫了起來,他好怕他最終會讓她失望。
阿諾回府那喜上眉梢的勁頭,就已告訴了許湘容此行一問的結果。她這才將自己原本的打算告訴阿諾。
大夫人楊秦氏其實在二小姐楊冉惜出生前還曾有過一個女兒,隻是那孩子尚做孩提時不知為何忽然沒了,生死不明,大夫人傷心欲絕,於是生下楊冉惜便直接叫了二小姐,以此慰藉。府中連一個位置都未曾給那孩子留下,故而此事知之人甚少,她也是聽楊甫玉無意間吐露了一句,並未詳究,今細想來,那孩子正與阿諾年紀相仿,於是她便有意讓阿諾頂替那孩子的位置。如此一來,阿諾就是楊家的嫡女,如何配不上他蘇家的公子?
阿諾一聽是要她冒充他與大夫人的女兒,便渾身抗拒。原是這樣的法子,她不是無父無母的,她有阿娘,她的阿娘就在眼前,她如何去做別人的女兒,喊別人做母親?
何況……這簡直太匪夷所思,偷梁換柱,危險至極。
可是,這似乎是她唯一能匹配蘇葉莆的法子……
一邊是終身,一邊是阿娘。阿諾紅著眼眶,拚命搖著頭,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許湘容一把抓住阿諾的手臂,讓她冷靜,“阿諾!你聽我說,隻有如此,你與他的身份才是相配的,你才能名正言順地做他的妻子!於楊家而言,嫁哪個女兒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與蘇家的這段姻親。他既對你有情,你的身份也過得去,玉郎無論如何也會看在這份情意上同意這門親事的!”
聞言,阿諾忽然反應過來,原來她是知道楊甫玉促成這門親事的意圖的,阿諾愣了愣,“你……你知道他的意圖?知道、他為了利益?”
許湘容苦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我怎會不知?我也出身商賈之家,雖對生意場上的事情一知半解,可我也知,商人唯利而計。隻不過有所為有所不為罷了。”
所以,她才會不介意他的唯利至上?不願將往事提起,因為利益場上的作為都心知肚明?
阿諾艱難地點了點頭,她這才發覺,原來她已對他用情至此?為了能光明正大地嫁予他,她甘願與阿娘冒險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