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羅克斯繼續發出詢問，斷斷續續的疑問並未得到該有的回答，巨樹體內的意識隨著身體的成長，變得愈發模糊，直至最終消失，徹底淪為傀儡。

孵化基地目前像這棵巨樹類似的房間足有並排著的上百個，一眼望不到頭的走廊裏隨處可以聽到那種對外來者的呢喃。

簡明用了幾分鍾的時間，就確認了他們的身份，人類的意識體被強行塞進其中，巨樹的軀體與意識並不兼容。

阿羅克斯用聲音來給他們解釋清楚，為何會如此篤定地作出判斷，聲音是不會騙人的。

當一台精密的儀器其中包含了原本就不屬於它的零部件，再運轉起來的時候會發出那種難聽的摩擦聲。

阿羅克斯就在巨樹的體內聽到了這種聲音，還伴隨著時而清醒時而沉寂的哭泣，他們並不願意變成這種沒有情緒的木頭人，遵從上級的安排，永遠紮根在某個地方汲取能量。

巨樹的生命悠長，如果沒有意外情況發生，巨樹會保持成百上千年，意識體連死的機會都沒有，元宇宙空間的多姿多彩，這輩子沒法親身體會。

簡明在得知這些之後，輕輕拍打著巨樹粗糙的表皮，歎息道：“真夠可憐的，孵化基地裏進行實驗的研究員們，也下得去手，如此泯滅人性的事情也能做出來。”

“管理局的探員們多半沒把自己當作人類來看，至少我所受到的精英式培訓，一直在灌輸這種思想。”

李敬回憶起那段不太愉快的時光，自己費盡千辛萬苦才考進去的單位，又經曆數次培訓後，獲得了正式探員的身份。

這個身份無疑是雙刃劍，當拿到證件的那一刻，長久的人性考驗才剛剛開始。

“人類最終會葬送在自己的手裏，這句話說的一點兒都沒有錯，讓我們來看看有什麽辦法能將巨樹的意識救回來。”

房間靠著內側牆壁的地方，有些插滿管道線路的儀器，屏幕上的柱狀圖和各項指標一直在隨著時間的推移，發生著精確的變化。

簡明快速在上麵調動著數據，將手指戳在主機數據接口裏麵，學著洛基那樣，對裏麵複雜的數據庫進行篩選搜查。

隨著視野的快速變化，一道道湛藍的數據流從自己身邊掠過，這是簡明沒有見過的景象，在浩瀚的數據風暴裏，他的身體在虛實之間來回切換。

如果一不小心迷失在這裏，意識將永遠無法返回主世界，但這種刀尖舔血的方法，檢索數據的效率極高。

在擁有充足算力支持的前提下，簡明成功在一大堆無用的廢棄資料裏，找到了自己所在的房間，可惜被一把密碼鎖給鎖住了。

這種特殊的專用密碼鎖，沒法用高強度運算來破開，它是專門用來防禦黑客襲擊而設計出的。

簡明用了許多種強有力的方式，都沒能達到目的，隻得看向其他的地方。

被他捕捉到的數據流，會以他能理解的畫麵形式展現出來，比想象中的分析數據要直觀許多。

孵化基地的編年史並未上鎖，在這些數據流裏，都提到了一個叫陸域的生命科學家，但看其出生的時間是1987年，曆史上最年長者，也不及他的五分之一。

要麽是年齡造假，要麽就是他將自己當作實驗對象，經過了不為人知的生命基因工程改造。

聯邦政府對此一向是明令禁止的，對生命科學的任何一項研究，都需要經過漫長且複雜的審批流程。

並且更多得到的是否定的審批結果，聯邦政府很擔心能改變人類文明根基的科技，落到不聽話的人手裏。

權利的失控比文明發展速度減緩還要可怕，掌權者想要的是長期話語權，在這個大前提下，盡可能提高發展速度，生命科學家就是挑戰權威的一批瘋子。

陸域？快點將所有有關他的資料都找出來，按照相關度從上到下依次排列！

在生命科學界，這個名字很少被提出，更多的是有關他建造出生態有機農場，農場裏的轉化效率逐年提高的新聞，屢屢登上熱搜榜單。

看他的視頻宣傳，不難感受到他對生活的熱愛，完全聯想不到他會是建造孵化基地，並且造成風帆島動亂的嫌疑人。

“陸域，孵化基地的創始人，他發現了木星的特殊樹靈在高濃度能量的環境下，意識體會產生無限期休眠，所謂的生理性意識中止，能夠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被當做合適的生命容器，承載人類的意識。”

“意識的本質是數據流受到電訊號刺激所產生的不規律波動，我們每個人的智慧，都是在此情況下不斷積累的，假設一個足夠強的運算能夠算出電訊號是如何波動的，就能夠完美複製出人類，這是生命科學的終極答案，也是通往新世界的大門。”

“生命科學界一致認為從這條路一直延伸過去，會發現許多可怕的真相，就比如你現在出現在這裏，本體就是暫時死亡的狀態。”

一條條細思極恐的數據快速在簡明的眼前飛過，關於巨樹的消息卻沒有出現。

簡明擔心外麵有變故，不敢在這裏找太久，意識很快重新回到身體內，目光落在屏幕角落的時間上時，才過去了兩秒鍾。

搜索數據給自己一個消耗大量時間的錯覺，還是主機裏麵的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這點自己無從知曉。

再次想要連接進入主機的時候，機器卻冒出滾滾濃煙，拒絕了他的訪問。

簡明尷尬地往外走去，邊走邊給自己解釋道：“我不是故意弄壞的，是機器老化，再去找到下一台主機試試。”

孵化基地內的所有主機雖然聯通的是同一處雲端數據庫，但從不同的角度進入，都會看到新鮮的數據。

簡明就這麽一台接著一台試過去，在第五個房間裏，意外發現沒有關閉的密碼鎖。

他忍不住好奇地推開房門，將密碼鎖揣進口袋走了進去，裏麵的巨樹正閉目養神，一見到有人到來，便猛然睜開了那雙充滿怨恨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