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貓為媒

覺遠黛所言頗有道理,蕭呈嫻不由的點了點頭,而後卻道:“妹妹素來主意甚多,這事在你看來,該如何做才最好?”她也是個果決的性子,既已下定了決心,也便不再顧忌什麽。

遠黛比她更為幹脆,聽得這話之後,當即答道:“我的意思,今兒回去之後,我便讓沅真準備聘禮,再請個官媒,明兒便往你家提親去。你看如何?”

饒是蕭呈嫻素性大方,這會兒聽得這話,也不由得暈染雙靨,過得一刻,畢竟開口道:“這法子雖唐突些,但如今這個時候,確也容不得猶豫拖延,倒是快些的好!”

寧親王那邊所以至今無有動靜,乃因王妃新薨,多少也要顧及些顏麵的緣故。若不趁著這空當兒趕緊將這事做得實了,真等寧親王遣人上門提親或直接上頭指婚,卻更是難以應對了。

遠黛等的正是她這話,聞聲之後,不免笑道:“姐姐既覺得好,那明兒我便著手去辦了!”

微微頷首,蕭呈嫻有心想說幾句感謝的話兒,又覺這個時候若說這話,未免有些見外,遲疑一刻,終是將已到了口邊的話語變成了一句詢問:“你呢?這幾日過的可好?”

對著蕭呈嫻,遠黛倒也並不隱瞞,坦然答道:“姐姐麵前,我也不說那些虛的,事實上,這樁婚事,目前而言比我原先想的還更要好些!”對於自己的婚事,遠黛原也沒抱太大的希望,更從未指望過琴瑟和諧、白頭偕老之類的,在她而言,隻要二人之間能夠相敬如賓,那也就夠了。而從這幾日百裏肇的表現來看,他做的無疑比她想的還更要好得多。

然而這也隻是目前而言。等百裏肇的雙腿痊愈之後,他會如何,她卻仍然不敢斷言。不過對此,她倒也並不太過擔心。事實上,愈是了解百裏肇多一點,她對這樁婚事便愈發放心一些。見蕭呈嫻似仍有追問之意,遠黛便笑笑的岔開話題,反問道:“姐姐以為,羅起東若真上門求親,蕭叔父可會答應嗎?”沒有完全把握之事。多說不如少說,少說不如不說。

蕭呈嫻蹙眉:“這個我亦不好說!我能肯定的,隻是我爹應該更不希望我嫁入寧親王府!”

對於這點。遠黛倒也並不意外。當年蕭燦為了蕭呈嫻連百裏肇這頭的婚事都敢推了,更不說寧親王。更何況,蕭呈嫻嫁入寧親王府又隻是個續弦,且寧親王府姬妾成群。

她才要開口再說什麽之時,那邊蕭呈嫻卻是忽而展顏一笑。抬手從身側枝頭采下一朵開得正豔的火紅重瓣石榴,她慢慢的道:“有件事兒,我一直都沒找到機會同九妹妹說!”

“什麽事兒?”微訝的看一眼蕭呈嫻,遠黛疑惑問道。

蕭呈嫻道:“妹妹可還記得,妹妹出嫁之前,我二人在觀音山遇到羅起東之事?”

這事過去其實還沒有太長時間。遠黛自是記得一清二楚:“這事我又怎能不記得!”說著這話的時候,遠黛忽有所悟,輕呼一聲。脫口而出道:“難道姐姐此後,竟又見過他一麵?”

略一頷首,蕭呈嫻道:“九妹妹不知道,皇後娘娘身邊養了一隻波斯貓,名喚雪球。我素來是極喜歡的。前數日,皇後娘娘宣召我娘入宮說話時候。我便抱了那貓出去禦花園散心……”

那一日,正是遠黛入宮請安的次日。蕭後召了杜夫人入宮商談蕭呈嫻的婚事。因這事暫時不宜外傳,更沒有說與黃花閨女聽的道理,蕭後便揮退了鳳儀宮中伺候之人,這裏頭,自然也包括了蕭呈嫻。蕭呈嫻想著左右無事,便抱了蕭後的那隻貓往禦花園遊賞。

或是隻得百裏聿這一個兒子的緣故,蕭後對於自己這個唯一的侄女素來是極疼愛的,從她小時,便不時的召她入宮,因此蕭呈嫻對於大周後宮算得上非常熟悉,而宮中之人,對這位皇後的侄女也是極之恭敬,唯恐一個不周,得罪了她而致引來蕭後的不悅。

雪球原是蕭後的愛寵,在鳳儀宮中吃的喝的自都是最好的,也因此生得油光水滑,抱在手中,分量著實不輕。蕭呈嫻帶了巧蘭,抱了雪球,走不多久,便覺有些吃力。她知巧蘭也是個養尊處優的,便也沒叫巧蘭接手去抱雪球,而是將那貓放在了地上,由它自己走著。

貓本不是狗,會追在人身後走。加之正值夏日,禦花園內彩蝶翩翩,四下裏又有各色花朵,那貓平日雖是懶動,然見此情景怎由得它不天性大動。不過片刻,便覷準了一隻五彩鳳尾蝶,隻是上躥下跳,追趕不休。蕭呈嫻放它下來,原是為了躲懶,結果卻追了那貓穿花拂柳的跑了個香汗淋淋。無奈之餘,隻得頻頻呼叫“雪球”,然那貓頑的高興,卻是理也不理她。

這一番折騰,可著實折騰得蕭呈嫻手足無措,隻得緊緊追趕。

然而那貓為了追上那蝴蝶,卻是忽而鑽地,忽而躥高,她一介千金小姐,卻如何能追得上。追得一刻之後,卻早不見了那貓。這若是在蕭府,蕭呈嫻早不去理那貓了,然而這是皇宮,這貓又是蕭後平日最是喜愛的,倘或置之不理,也難說到了明兒這貓還有命沒有,無奈之下,蕭呈嫻隻得吩咐巧蘭去左近找些人幫著尋找那貓。

好在這處乃是大周禦花園,園子裏頭不少侍弄花草的內侍宮女,巧蘭過去一刻,便找了十餘人來,開始在這禦花園內,四處尋那雪球。人既多了,尋一隻貓,自也不是什麽難事,兩刻之後,便有人來報,說是找到那貓了。

蕭呈嫻得信,自是大喜過望,竟連那來報的宮女那怪異的神色一時也未顧得上。匆匆趕過去時,這才發現那貓也不知怎麽的,居然就爬到了一株老槐樹上去了。

貓上樹,從來都是上得下不得,蕭呈嫻抬頭看時,卻見那貓正顫顫的立在那棵老槐樹的一根樹枝上,卻是連動也不敢動,隻是喵嗚喵嗚的叫著。蕭呈嫻看得既是好笑,又是無奈。這爬樹的活計,她也是不會的,隻得吩咐了身邊趕來的眾多內侍宮女將那貓救下來。

內侍裏頭也有幾人仗著身子靈活,試圖爬上去將那貓救下來。無奈那貓天生甚為警惕,卻是個生人勿近的性子。內侍裏頭也有人費盡千辛萬苦爬上去的,但那貓見著有人竟敢伸手來抓它,竟是毫不猶豫的一爪子便撓了過去,如此這般,便一連摔落了兩名內侍。

偏那貓爬的位置又高,內侍們一旦摔落,摔的卻都不輕。眾內侍眼看著不是事兒,便又搬了梯子來。如此一來,雖是不虞跌落,卻見那貓逼的愈爬愈高,眼見著梯子也夠不著了。

鬧騰了好一陣子,才有內侍怯怯的提議,是不是去尋幾名能飛簷走壁的宮廷侍衛來幫個忙。蕭呈嫻也是沒了法子,聽得這話,也隻有抱了死馬當成活馬醫的想法點了頭。

那內侍去了不多久,便帶了人來。蕭呈嫻再回頭看時,卻已忍不住的怔住了。說來也是巧得緊了,那內侍喚來的宮廷侍衛,赫然正是羅起東。

乍一眼瞧見羅起東,蕭呈嫻沒來由的便有些臉上發熱。若能與羅起東再見一麵,她便嫁給他。這句話在這個世上,隻得她與遠黛二人知道,羅起東自是不會曉得。然而做賊心虛,說過這話之後,又果真見了羅起東,怎由得蕭呈嫻不心弦震顫,慌亂無措。

羅起東自然是識得蕭呈嫻的,然而他卻也是個懂規矩的,對著蕭呈嫻,倒也沒說什麽,行過禮後,便自飛身躍上樹梢,那貓猶要掙紮,無奈遇了練家子,卻哪有它的用武之地,被羅起東抬手輕輕一撈,便拎住了它的脖頸,就此束手就擒。

這些話說來簡單,而在羅起東做來,卻更是輕鬆寫意,流暢而一氣嗬成。不過瞬間工夫,羅起東便已躍下了樹梢,將那貓提到了蕭呈嫻跟前。巧蘭趕忙的上前一步,便要去接那貓。

雪球其實也被驚得不輕,這會兒終於下了樹,又見著了熟人,也不待蕭呈嫻有什麽動作,便已躥進了蕭呈嫻懷裏,整個身子也是瑟瑟發抖,看著倒頗有些楚楚可憐的意思。

當著眾人的麵兒,蕭呈嫻自是不好多與羅起東說什麽,隻朝他淺淺一禮,算是謝過,便自帶了巧蘭,抱了雪球回返鳳儀宮。她到鳳儀宮時,一則是心情激**,二則也是想當然的以為自己已耽誤了這許多時間,蕭後便有什麽話,也早該說完了,因此便徑直的闖了進去,卻恰恰聽到蕭後正與杜氏夫人商議著她的婚事。

蕭呈嫻初時倒還能勉強忍著悄悄躲在外頭聽著,及至聽到後頭,卻再忍不住,立時闖了進去。再見羅起東之後,她的心情本就甚是複雜,這會兒更是想也不想的,便將羅起東抬了出來。這之後的所有事情,遠黛便幾乎都知道了。

遠黛其實還真沒想到這裏頭居然還有這麽一出,怔愣之後,卻也忍不住的笑了出來:“如此說來,這樁婚事若真能成了,羅起東竟還得好好的感激一回這隻貓!”

蕭呈嫻聽得抿嘴一笑。事情的大概,她都對遠黛說了,唯一沒有提起的,是羅起東那兔起鶻落的矯健身姿。那時,日頭才自偏西,淡淡金輝透過茂密的樹蔭,折射出一圈圈的虹芒,投映在羅起東身上,也投映在她的心湖之中……

她無法說清自己那一刻的心緒,隻知道,那一刻之後,她再無法將這個男人視同路人!

也許,正如遠黛所言,這就是緣分——屬於她的緣分,原來真在這個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