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偶遇

與蕭呈嫻並肩自淩遠萱如今所住的屋內緩緩行出,遠黛仰臉,長長的吸了口氣。

大雪過後的天空晴朗一片,因夜色籠罩而呈現墨藍的天穹之上,點綴著顆顆璀璨的明星,因是在山上,那星星便顯得格外的低,仿佛隻需一抬手,便能將之摘了下來。

蕭呈嫻偏首看她,而後一笑,道:“你當真不生十妹妹的氣了?”

淡淡的揚了下唇,遠黛不答反問道:“如果姐姐是我,你會生她的氣嗎?”

蕭呈嫻低頭想了一想:“也許會吧!不過她既認了錯,原諒她其實也隻是遲早的事!”

遠黛聽得笑了起來,道:“是啊!左右遲早都是要原諒她的,自然是遲不如早!”

二人正說著話的時候,前麵卻已有人匆匆的走了來。蕭呈嫻瞧見來人,不免蹙了下眉。來的那人正是雲英。雲英匆匆過來,輕聲向蕭呈嫻道:“小姐,疏影山莊適才使了人來致歉,道是今兒失禮了!且又下了柬貼,請二位小姐無論如何賞臉過去!”

蕭呈嫻蹙了下眉,便回頭看了遠黛一眼。遠黛微微一揚眉,卻是不置可否。

蕭呈嫻知她意思,便自吩咐雲英道:“告訴來人,隻說時候已晚,我們都已歇下了!”

雲英聞言倒也並不多說什麽,答應一聲,便掉頭仍舊回去傳話了。

目視她離去的背影,蕭呈嫻忍不住的又歎了一聲,道:“才剛說著遲不如早。左右是要原諒的,居然便又來了一個求原諒的人!最近真不知是怎麽了!”

遠黛淡然道:“十妹妹在你屋裏等了許久,托你為她說合,這其中。大嫂必然費了不少唇舌!隻是不知這位公主這麽快就低頭示好,又是誰在居中勸說?”

蕭呈嫻聽得一笑,不無促狹的道:“我有心想說或是睿親王。但一想到睿親王居中說合的模樣,我便不由自主的有些想笑!”

聽了她這話,便連遠黛也不禁笑了出來。眼看將至二人所居的小院門口,蕭呈嫻卻忽然停住了腳步,轉向遠黛問道:“妹妹可是仍堅持原先所做的決定嗎?”

坦然的點一點頭,遠黛道:“是!”

微微思忖了片刻,蕭呈嫻終是輕聲道:“我早前便說過。睿親王其實不失為一個好的人選!而若然適才之事,確是出自他的意思,這樁婚事當再無問題!妹妹唯一要爭取的,便是正室的名分。妹妹博學廣記,當不會不知。曆來親王的結發正妃之中從無庶出之女……”

平靜的點一點頭,遠黛道:“多謝姐姐提醒!”她口中致謝,麵上卻無絲毫意外之色,顯然蕭呈嫻此刻所說的,她事前早已知道的一清二楚。

見她如此,蕭呈嫻便也不再多言。舉步邁入小院後,二人作別各自回屋歇息。

此刻時候其實還並不太晚,但遠黛卻已莫名的隻覺身心俱疲。因早前在郭氏與淩遠萱那裏已用過了晚飯,因此回屋之後。遠黛便自喚了翠衣等來伏侍她盥洗歇下。

這一夜仍是文屏守夜,打發了杜若與翠衣各自回屋休息後,文屏見遠黛猶自斜倚在拔步床的床頭,靜靜出神,便忙沏了茶來,一麵奉茶與遠黛。一麵笑問道:“小姐又在想什麽了?”

遠黛為之淡淡一笑,接了茶來啜了一口後,方懶懶道:“在想著該怎麽說話!”

這話卻是說得奇怪,文屏聞聲,不免詫然重複道:“想該怎麽說話?”

遠黛點一點頭,卻沒有過多解釋的意思,隻道:“文屏,你不知道,我是真的累了!”因為累了,所以也懶得再耗費心力仔細盤算,隻是找棵足以遮蔽風雨的大樹藏著便也罷了。

文屏顯然沒聽出遠黛話裏的意思,隻笑道:“小姐心累,可是因為十小姐嗎?”

遠黛倒不曾料到她會忽然提起淩遠萱,怔了一怔之後,卻是不由失笑了起來,搖一搖頭,她道:“十小姐不過是個孩子而已!”一個自幼受盡寵溺、愛護的孩子。

從出生伊始,淩遠萱便不曾嚐過冷落的滋味。而後,她結識了遠黛與蕭呈嫻。遠黛與蕭呈嫻對她自然都是好的,但淩遠萱的稚嫩與淺薄,卻讓她們隻可能將她視之為需要嗬護的妹妹而非是可以交心的朋友。在這樣的情況下,淩遠萱自然免不了會有失落之感。

與此同時,羅氏對遠黛的讚許也讓她的心中隱隱生出幾分嫉妒。而不合心意的未婚夫婿與遠黛那所謂的“貴婿”相比之下,便更讓她心中添堵。在淩遠萱看來,她即便比不過同為天之驕女的蕭呈嫻,卻也不該比身為庶女又容貌平凡的遠黛差。

而這些,才是導致她與遠黛爭執的最終原因。

文屏對此,自然並不十分清楚,因此聽了這個答案後,她便笑道:“十小姐雖則有些孩子氣,脾氣卻是極好的。三太太也是個與人為善之人,太太若有三太太的一半,那便好了!”說到陸夫人時,即使她們此時正在蕭家別院內,文屏仍不免有些擔心的回眸看了看外頭。

遠黛聽她如是評價陸夫人與羅氏,不由一笑,卻並沒說什麽。

羅氏與她們母女非但沒有利害衝突,更甚為看好她,冀望將來她或能照拂淩遠萱一二。在這樣的情況下,羅氏對她們,自是百般照顧。遠黛對她,也是心存感激。

“文屏……”她忽然開口道:“我記得我箱籠裏頭仿佛有根紫玉簫的!”

文屏微怔,想了一想才答道:“是有那麽根簫!不過因小姐從不吹簫,故而這趟出來,便也沒有帶在身邊!”

遠黛輕輕“哦”了一聲,便吩咐道:“杜若那裏倒有一枝簫,明兒你見了她,便問她借來用用,隻說是我借的!”她本也沒指望文屏會帶了那簫在身邊,之所以問起,不過是存了萬一之想。在她來說,帶了那簫是最好不過,沒帶其實也無傷什麽。

文屏不無吃驚的看了遠黛一眼,有些詫異於遠黛竟會知道杜若那裏有枝簫。

遠黛朝她擺一擺手,不再言語,隻靜靜的躺下,闔上了雙眸。

次日,遠黛才剛起身盥洗完畢,喝著溫水的當兒,那邊杜若已引了一名丫鬟進來,稟道:“小姐,這是彩霞妹妹,現如今六爺在身邊伏侍的!”那丫鬟忙上前見了禮。淩遠清不似

遠黛朝彩霞點一點頭,擱下茶盅,問道:“六爺使你過來,可是有什麽話兒要囑咐我?”

彩霞抿嘴一笑,道:“六爺請九小姐巳時初過去南頭花園的亭子裏說話!”

遠黛聞言,便點了點頭,略略抬眸,給身畔的文屏使了個眼色。文屏會意,忙回身取出一隻荷包賞了彩霞。彩霞稍稍推辭之後,收了荷包,謝過遠黛後方辭了出去。

這會兒外頭也有人送了早點來,遠黛用過早點,再看看天色,雖則還早,但若自己緩緩過去,怕也差不多少。她這麽一想,便起了身,喚了文屏隨行,又吩咐杜若過去蕭呈嫻那裏說明自己的去向,以免蕭呈嫻過來尋自己不到,平添許多枝節。

沿著別院丫鬟所指的一條長廊,遠黛一路緩緩而行。長廊側邊,遍植常綠灌木,大雪之後,青翠的枝葉之上便覆了一層冰雪,看著更覺分外精神。微涼的寒風吹在臉上,讓遠黛略覺不適的蹙了下眉。文屏適時的上前一步,站在風頭上,稍稍為她擋一擋風。

遠黛默默看她一眼,卻並未言語。拐了兩個轉角後,前方終於看見了別院的南花園。這南頭的花園顯然並不宜於冬日過來賞玩,裏頭雖也植了不少常綠灌木與鬆柏之類,但卻並無梅花等冬日應景之花,故而此刻看來頗有些蕭條之感。

遠黛攜了文屏下了長廊,才剛在一條白石小道上走了十數步,斜刺裏忽然插出一人來。那人來的似頗匆忙,竟也沒注意對麵正有人過來,便自一頭撞了過來。虧得遠黛甚為靈活,見他驟然過來,百忙裏略一偏身,險險閃了過去,不曾被他碰著。

那人似也驚了一下,也不及抬頭,便忙忙道:“對不住!對不住!我……”說話間,卻已抬起頭來,瞧見遠黛後,俊臉之上頓時浮起一絲驚喜之色:“原來是九妹妹!愚兄有禮!”

遠黛定睛細看那人,不覺也是一怔。那人金冠束發、輕裘緩帶,雖則天寒地凍天氣,卻仍折扇輕搖,麵白發靛,唇紅齒白,當真好一個俊秀人物,可不正是陸維英。

眸光微沉,唇角卻自微微一勾,遠黛淡淡還禮,似笑非笑道:“原來是陸家表哥!倒巧!”

陸維英便笑道:“可不正是巧呢!我正要過去尋蕭兄,問了屋裏伺候之人,都說自這花園穿了過去,到他院子是最近的,卻不料竟這麽巧,九妹妹也從這裏經過!”

遠黛嫣然笑道:“原來如此!我來這裏,卻是與六哥約了在前頭亭子內說話!陸家表哥既是去尋蕭大哥,那便快些去吧,可莫要讓蕭大哥等得久了!”

陸維英聞聲,忙笑道:“這卻不怕!我去尋蕭兄,原也是一時興起,其實卻並非與他有約!如今既遇上了九妹妹,自該先護送九妹妹過去前麵!等表哥來了我再去尋蕭兄不遲!”(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