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是周停棹說可能要遲到了,桑如才一步三回頭地回了餐桌邊。臨走前又抱著周英語依依不舍了好一會兒,等周停棹把碗洗完,桑如對著貓咪猛親了好幾口,還是周英語自己掙紮著跳下去跑了。
桑如看了眼時間,終於決定回教室去,卻正發現周停棹在對著她出神。
她抬手在他麵前晃了晃:“發什麽呆?”
周停棹猛然回神,視線從她的唇上移開,隨口應了句:“沒什麽。”
這個點的校園很安靜,除了路過球場時,能遇見一些男生在頂著大太陽打球。
他們通常是低年級的學生,到了高三,幾乎每個班的班主任都下了死命令,禁止他們用除體育課以外的時間出來打籃球。既是怕他們耽誤學習,也是擔心高三這種緊要關頭萬一出些什麽安全事故。
桑如工作多年,太久沒有見到這樣青春期荷爾蒙紮堆的場景,沒控製住眼神多看了幾眼,這一看就不小心來了個平地摔,還好周停棹扶住了她。
“看路。”周停棹淡淡道。
“看見那邊那個了嗎?”桑如靠近過來一點,小聲說,“好像長得還不賴。”
周停棹順著她說的方向看過去,他們走位飛快,已經分不清指的是哪一個。
好在周停棹也並不怎麽在意,隻意思意思地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還好吧。”
桑如也看不清那個男生現在是在哪個位置了,轉回頭目視前方,遲一步對周停棹的話有所反應。
“還好?”桑如玩味道,“好吧,比起你確實隻能算還好。”
身旁的腳步聲驟然停下,桑如發覺身側空了下來,也停住,回頭,周停棹正在後頭站著,一動不動。
像是因她的話而傻住了。
桑如稍稍抬眉,嘴角帶著幾分止不住的笑:“怎麽不走了。”
陽光被教學樓分割,隻差幾步,他就能從現在那片火熱的日頭底下逃脫,桑如又往旁邊陰涼的地方挪了挪,才見周停棹終於有了動作。
他三步並兩步走過來,額上沁著點微微的汗,眼角眉梢卻是上揚的。瞳仁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清澈,侵入她所在的陰影後沉靜下來,如同能將人溺斃的深潭。
“真的嗎?”
桑如被男色晃了眼,大腦有片刻的宕機,呆呆問:“什麽真的?”
周停棹頓了頓,沒說話。
桑如恍然大悟:“真的,你比他好看多了。”
周停棹神采奕奕,沒再說什麽,兩人並肩繼續走在路上。
過了一會兒,桑如忽然聽到某人的聲音響起:“雖然我會定期給英語做清潔,但是親貓的話,會增加感染到它身上細菌的可能性,嚴格來說是不太安全的……”
桑如:“?”
周停棹一臉認真。
“不讓我親周英語是吧。”桑如皺眉裝凶。
“……”
周停棹正想著要怎麽把這件事拗回來,卻聽桑如“嘖”了一聲,說:“算了。”
“反正周英語也不止一個。”
……
放學前,老鄭又提醒了一次他們第二天去交流的事,說到別遲到的時候,老鄭意有所指地看了桑如一眼,桑如毫不心虛地、笑眯眯地看了回去。
雖然這時候還很有誌氣,可回去以後她還真有些擔心起來,甚至為以防萬一定了好幾個鬧鍾——據她發現的規律,這夢總能續上,預定發生的事也一定會發生,不管她中途會不會醒來做回成年人桑如。
結果是一覺到天亮,沒有中場休息,交流如期進行。
翌日一起去交流的除了他們,高一高二也有老師和學生代表過去,所以學校統一用大巴接送。
上了車,桑如在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周停棹極其自然地跟著在她身邊落座。
路程不算短,一路搖搖晃晃。
周停棹是不知道桑如正在盤算以後也常去他家光顧的,她正望著車窗外的街景,哪怕出神也總是漂亮。
她最近有些不同,好像離自己越來越近。
還有段距離,許多人已經開始昏昏欲睡,交談聲漸漸低下去。桑如也眯著眼睡覺,被一個急刹車弄得把頭靠在了周停棹肩上。
她沒真睡著,但還是蹭蹭他的肩膀就著這樣的姿勢接著休息。周停棹僵著身子一動不動,頸窩被她的頭發戳得有些癢。
就這樣待了幾分鍾,桑如忽然又挪近一點,頭仰起些角度,但還貼在他身上,鼻尖碰上他脖頸的肌膚,在他耳邊問道:“不困嗎?”
甕聲甕氣,如夢似幻。
大家都在闔眼休息,周停棹壓下嗓子,聲音便更低沉:“不困。”
“哦,”桑如應聲,忽而抬起右手遮住半邊臉,說悄悄話一樣道:“這樣聽你說話,傳聲效果好像是不太一樣,也好聽。”
周停棹心跳得飛快,不知道怎麽回應她就統一地:“嗯。”
他身上有種淡淡的香,可能是某種洗衣液的香氣或是皂香,跟現實裏的他不太一樣。
周停棹雖極少在自己麵前抽煙,但距離那樣貼近的時候,她能聞見他身上絲絲縷縷的煙草氣,不濃,是她可以接受的程度。
而眼前的他,氣味幹淨、溫和,沒有那樣的侵略感,是令人如沐春風的舒服。
桑如像隻幼犬,對他的哪裏都好奇,輕輕嗅著味道,隻有周停棹能聽見那幾聲短促的呼吸。
小狗狗的爪子也不安分,喜歡往人身上招呼,軟軟地踩,卻能踩中他的要害。周停棹倒吸一口氣,防禦本能使得他攥住幼犬的爪。
可狗狗不知道人類的複雜,狗狗隻是在表達喜歡。
於是拿腦袋蹭蹭他是喜歡,舔舐他的手指是喜歡,趴在他的腿上舒服窩著,也是喜歡。
周停棹拿衣服蓋住她,被迫而順從地成了違規攜帶寵物上車的乘客。
桑如折騰夠了坐起來,不知道是被衣服悶的還是怎樣,頰上泛著紅暈,教周停棹無端想起前些日子見著的天邊那團火燒雲。
桑如喉間幹啞,同他討要水喝。
周停棹這樣體貼的人,果然包裏備了礦泉水,擰開瓶蓋才遞到桑如手上。
被清甜的水滋養過,桑如才覺周身的熱氣散了些。
荷爾蒙這種東西實在奇妙,恐怕是懂得什麽遙相呼應的法門,從他身上一散發,就能把自己也挑逗起來。
想做個置身事外撩撥人的玩家,這想法在周停棹麵前似乎隻有四個字——
此路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