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言和陳於聽罷立刻回身,果不其然被綁在馬背上的李杳早已不見蹤影。

“糟了!”陳於正色,矮身抓起被褥上的大刀就要殺進夜色裏找他。

“等等!”符言凝神,忙攔住他。

“王爺怎麽了?”陳於問道。

“有人跟蹤我們。”他大腦飛速運轉,很快地反應過來。

蘭溪叫醒了護衛替自己守在山坳各處,追到符言身邊時恰好聽到了他的這個決斷。

“跟蹤?可是我一直都有留心身後各處。”他擰著眉毛道。

“別忘了李杳身上的傷可是你打出來的。”符言提醒他道。

蘭溪的暗器乃是一絕。

重傷下的李杳絕對不可能從他們眼皮子底下解開繩子逃走。

蘭溪一言不發,自責萬分。李杳對季安來說至關重要,可他居然把人弄丟了

“他們帶著李杳絕對走不遠,我現在就去追!”蘭溪道。

“先等等,”符言道,“現在敵人在明,我們在暗,天亮以後再做決斷也不遲。”

“不行,”蘭溪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李杳絕對不能丟!”他說著便背上長劍,翻身上馬。

“王爺,我家大人就交給你了。”臨行前,他懇請地看著符言,他一走,那十幾個護衛根本不夠看。

符言沉思片刻,“這樣,你和陳於一起去,天亮以後無論有沒有找到他們,都必須回來。”

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帶走一個人,武力一定不容小覷。

“那王爺你在這裏,”陳於點點頭,他自知符言功夫極高,臨出發前還是不放心,“一定要萬事小心。”

“王爺,若是危急之際,可以先帶我家大人走。”鼾聲如雷的成三不知道什麽時候也醒了,附在符言身邊一臉擔憂地看向他。。

“你去馬車上守著,先把車轅解了。”符言和他交代道,又和餘下的護衛們囑咐了幾句,將他們三三兩兩的安置在高處防備,而他則一直站在馬車外,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黑暗中馬車內亮了一盞昏黃的燈,季安隔著車簾問道,“王爺,出事了?”

睡意淺淡時,她聽到了輕微之聲,遂披衣起身問道。

馬車外間的魏青也醒了,雖然人還是瑟瑟發抖,但已經能夠鎮定下來。

“無妨,你且放心。”符言安慰道。

“是李杳失蹤了?”季安繼而問道。

“嗯,蘭溪和陳於已經去追了。”

“王爺有沒有想過,李杳是誰派來的。”季安長發散在肩頭,如瀑布一般。

她連日奔波,唇色早已蒼白,眼下掛著淡淡的倦容,衣襟微鬆,露出一抹潔白無瑕的肌膚,昏黃燭火下美得脆弱而豔麗。

簾外的符言還未說話,季安已道,“是宋益年。”

原本她隻是猜測,並無把握。

但自李杳失蹤後,她便能肯定。

這一切都是宋益年布的一張局。

假意勸阻皇上,令她前往京郊洛川府賑災,再半路指引李杳劫持,引出汝南雪災。

唯一令季安不能確定的就是,宋益年究竟知不知道汝南縣城埋藏了成百上千的嘉峪關亡魂兵器。

“宋益年有可能會指引我們去汝南,但他絕對不會派李杳行刺。”符言接著她的話肯定道。

宋益年武將出身,戎馬一生,曾數次跟隨先帝征戰沙場。

在嘉峪關的時候,老爺子就常和他提起宋益年,說此人雖老奸巨猾卻是個忠君愛民之士,這也是先帝登基後為何會放任宋益年霸衡北方而偏偏對紀學視為眼中釘的原因。

為了挽救汝南一城百姓,宋益年會指引季安前來。

但他功高蓋主,沒理由非要刺殺季安。

符言想不通。

簾帳內的季安將長發撩到耳後,淡淡道,“那是因為刺殺我的另有其人。”

守在馬車上的成三聽了這話,頓時嚇得汗毛直立,好似黑暗中哪哪都是刺客。

連符言也驚豔地挑眉,“你的意思是,李杳背後不止有宋益年,而指示李杳行刺的正是對方?”

簾帳忽然被一雙芊芊玉指掀起,從裏麵吹出來一陣暖香。符言抬眼時就見那柔若無骨的手心攤開,露出一塊瑩白的玉佩。

玉佩已是上等成色,躺在季安的手心仍黯然失色。

手的主人輕輕開口,聲音低沉而略帶暗啞。

符言卻覺得它在撥弄琴弦般一下一下都落在了他的心口,癢癢的。

“王爺請看。”

符言好不容易回過神,小心地從她軟軟的手心撿起那塊玉佩。

指根接觸見不經意地觸碰到了她的肌膚。

符言立刻縮回了手,好像被燙到了,連寒風中的臉也覺得滾燙不已。

玉佩溫熱,還帶著她手心的溫度。

他將那玉佩握在寬厚的掌心反複摩挲,拚命想留住季安身上的溫度。

“王爺看出來了嗎?”簾帳內的季安問道。

符言這才大夢初醒,忙打開了掌心。

在馬車上目睹了全程的成三先是匪夷所思,接著惱羞成怒、憤憤不平,短短幾息,一張臉變幻莫測。

符言認真地翻看著,終於在那玉佩的一角看到了個小小的官字。

“這是宮裏的!”他驚道。

李杳是胥禦皇帝派來的!

他不僅想殺自己,還想要季安的命!

黑心眼的哥竟如此歹毒!

“不錯,隻有宮裏的東西才會印官字。”季安道,這個李杳當真好本事,居然能同時在宋益年和孫太後的手底下做事,還能不被發現。

此人,她必須拿下。

像是為了印證兩人的猜測,話音剛落黑暗中便傳來了數道破空之聲。

成三連敵人在哪都沒看清,就見山坳上的護衛接二連三地中箭倒下。

“有刺客!”他大叫道。

“成三冷靜!”符言收起玉佩,飛身躍起和他一起握著車轅,安撫受驚嘶鳴的馬兒。

“一路往北!快!”他依稀分辨清了那隱匿於樹梢之上的刺客們,狠狠地抽了下馬背,囑咐起成三道。

“不準回頭!”符言躍起,救下一名護衛後,朝成三大聲道。

“王爺!”季安掀開車簾,隻見符言抽出從汝南挖出的十字長戟,一個用力,長戟朝樹梢之上飛去,砰得一聲,長戟狠狠地穿透了那蒙麵刺客的胸口。

符言順勢而出,抽出長戟與那閃身露麵的刺客們激戰。

“成三!王爺還在後麵!”季安打開馬車隔間門,看向一言不發隻顧著駕馬的成三。

“他會功夫!”成三迎著黑暗中的寒風,回道。

“刺客是來殺我的,你這樣做豈不是致他於死地?”

成三恍若未聞,駕馬的動作倒是越來越快。

“成三,停下,我有辦法將他們全部引出來。”季安急道,“你想一想這麽久了蘭溪還沒有回來,他們肯定也被刺客纏上了!”

“不管他們!”成三瘋狂甩起馬鞭,一路疾行。

待季安衝出包圍圈後,符言才放下心來,他和為數不多的幾個護衛並肩作戰,“等會我掩護你們,你們必須追上季大人,保護她安全抵達鄭縣驛站!”他手起刀落,吩咐道。

護衛們艱難迎戰,“王爺,那您怎麽辦?”

“快去!他不會武功!”符言舉起長戟,回身間那長戟挑起一個刺客的胸膛刺進粗壯的樹幹,引來無數刺客的包圍。

護衛們見狀,隻好趁機出逃,沿著車轍而上。

“錦衣衛好大的手筆!”符言手握長戟,看著圍了一圈的刺客們。

他的好皇兄,果然夠看得起他。連錦衣衛的暗衛都出動了。

那刺客們也未加否認,“王爺,得罪了!”說罷一擁而上。

符言諷刺地勾起唇角,一躍而起,再落地時,那鋒利的十字刀刃竟飛速地旋轉,隻一瞬,無一生還。

他踏著滿地的鮮血,卻突兀地抬起頭,看向遠處黑暗中的樹梢。

“王仁,還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