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季安,朱清已經能鎮定下來了。
“季大人,你害慘我了!”朱清掩麵低泣,“我十歲進宮,就成為皇上的貼身太監,我們朱家就那麽一根獨苗,你讓我百年後,有何顏麵去見阿垚的父母!”
“朱總管,別裝了。”季安坐在椅子上,斟茶輕抿,“你的侄子因何而死你最清楚。”她慢條斯理地將手中的茶盞放下,“還有,你早就知道符言不在汝南。”
朱清駭得一驚,恨不得去捂她的嘴。
“當初李杳被我抓獲後,是你派人救下他的罷?那時你既然知道符言不在汝南,為何閉口不言呢?”季安淡淡道。
“你,你,”朱清哆哆嗦嗦地指著季安,指頭伸出來半截又趕緊縮了回去。
他的確早就知道符言去了嘉峪關。
可關鍵,符言是陪季安去的,
他哪裏敢說!
但凡涉及到季安的事,皇上都會失去理智。
如果他和陛下明說,那兩人廝混在了一起,陛下一定會先殺榮親王,再殺他。
皇上絕對容忍不了他還活著,提醒心上人被染指了。
朱清擦拭掉額頭上的冷汗,皇家慣出戀愛腦。
先帝如此,胥禦皇帝如此。
門外候著的那位,更是青出於藍勝於藍。
一輩子心甘情願栽倒在女人手裏。
他太了解胥禦皇帝了,才抱著僥幸,將符言去嘉峪關的事隱瞞了下來。
“唉,大人放心,”朱清歎氣,“老奴什麽都沒有看見。”
“不,你不僅看見了,還看得清楚明白。”季安提點他,“來通州的路上,你們遇到了山賊,護衛們為了保護你,盡數死於山賊之手。”
朱清目瞪口呆,“哪來的山賊能輕易殺掉皇家護衛!”
“季大人,你太貪心了。”朱清反過來提醒她。
“自然是養在王阜手裏的山賊,”季安抿茶,“朱總管難道不想痛打落水狗嗎?”
朱清鼻孔大出氣,終是無可奈何,“是,老奴看見山賊殺了皇家護衛們。”
季安滿意地站起身,頷首道,“朱總管,從此刻開始,咱們就是一條繩上的。”
“我不求朱總管做什麽,隻要管好你的嘴巴即可。”季安朝他笑笑。
那笑容明明如沐春風,朱清卻嚇得渾身直哆嗦。
“也請大人不要把我知道王爺離開汝南的事告訴皇上。”朱清有氣無力道。
“放心。”
“還有,”朱清看著季安的背影,提醒道,“大人和王爺應該有點分寸,陛下絕對不會容忍你們在一起。”
季安後背一僵,點點頭抬步離去。
春風二月,季安一行終於再次回到京城。
半路符言提前轉道去了汝南和陳續匯合,蘭溪路過皇姑寺,心意綿綿,季安便放了他幾日假。
春風料峭,胥禦皇帝攜帶百官親臨皇城,等待季安。
他遠遠地看到了那輛馬車,眉頭終於舒展。
當天夜裏,胥禦皇帝於宮中大擺筵席,為她接風洗塵。
季安候在養心殿內,等著胥禦皇帝更衣。
過了一會兒,胥禦皇帝身著緙絲十二章龍袍,貴不可言。
季安聽到動靜,忙躬身跪在地上問安。
胥禦皇帝笑著虛扶起她,“季安,你這一去就是四個多月,讓朕好生想念。”
季安垂頭蹙眉,以前胥禦皇帝也會時不時說出些意味不明的話,那時季安滿心以為這是對臣子的偏愛,現在卻心生厭煩。
她道:“臣也萬分掛念皇上。”
胥禦皇帝看著季安,若不是礙於君臣之別,他真得很想抱抱她,問問她這幾個月過得好不好。
“通州可好?”
“一切安好。”
“嘉峪關呢?”
季安抬頭,飛快地看了他一眼,“除了王阜,一切皆好。”
胥禦皇帝明顯不想聽到“王阜”的名字,臉色凝重,“他做錯了事,壞我江山,朕絕對饒不了他。”
“你可有見到監軍杜良?”
季安知道他在刺探口風,不假思索:“杜良很受將士們擁戴,但他似乎不喜歡臣。”
“我聽人說,到了嘉峪關後你曾夜探將軍府,可有受傷?”胥禦皇帝關心道。
一番話落在季安耳中,就和拷問她是怎麽從王阜眼皮子底下偷溜出嘉峪關無異,
“還要多謝陛下遠見,派出自知隨行,若不然臣恐怕就回不來了。”
胥禦皇帝沉默多時,他看著從頭到尾都沒有抬起過頭的季安:“季安,你變了。”
季安未答,隻聽胥禦皇帝的聲音冷冷的,“你變得怕我了。”
季安仍是未言語。
胥禦皇帝輕歎,聰明如她,恐怕早已猜到了王阜所做都是他所授意。
他頓了頓道,“季安,朕不會做錯。”他不知道為什麽,隻想告訴季安他沒有做錯,他是皇帝,江山社稷就是他的生命。
那些所有對江山存在威脅的都應該毫不猶豫地抹殺。
沒有任何例外。
“走罷,百官都在等我們。”
絲竹樂起,保和殿內的百官紛紛跪地高呼。
“臣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胥禦皇帝符承擺手,示意百官落座。
“今日不談國事,各位愛卿可把酒言歡。”他道。
歌舞升平,保和殿喜氣洋洋。
季安坐在殿中,朝對麵的符言微微點頭,輕抿了一口茶。
她身旁的陳續湊了過來,“孫家準備和你退婚了,你知道嗎?”
季安臉上升起一層紅暈,“是嗎?”她鼻音略重,反而透出了幾分小女兒的原聲。
陳續一愣,又道,“一個月前,後宮有位貴人懷了龍胎,孫家徹底坐不住了,鐵了心要把幼女也送進宮裏。”
“那豈不是更好。”季安托著下巴,一眼不眨地看著他。
陳續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你喝醉了?”
“沒有,我開心呢。”季安淺笑。
“這還沒醉。”陳續小聲嘮叨,“這麽點酒量,季大人你還真是柔弱不能自理啊。”
季安雙耳轟鳴,托著下巴嘴角噙著一抹笑意,不知道在想什麽。
孫衡明裏暗裏偷瞄了好幾眼季安,看她實在不著道隻好自己站了出來。
“皇上,臣有一事相請!”
絲竹驟停,百官鴉雀無聲。
孫衡整整衣冠,跪在地上:“大理寺少卿季安忠君為國,又鏟除嘉峪關禍害,乃是我朝棟梁之材。”
“季大人如此才華,不應屈居於大理寺,老臣以為,唯有翰林院掌院一職才能讓季大人施展才華。”
季安瞪大眼睛,瞬間清醒。
陳續戳戳她的手臂,“這是賣你個麵子,退了孫情歌的婚,還有一群孫家的女兒等著你呢。”
“孫家的女婿你是做定了。”陳續朝她潑起涼水。
那孫衡早已和皇上達成協議,當下便準了他的提議。
“太師之言句句在朕心,朕準了。”
“季安聽旨!”
“著湖州人氏季其莫任翰林院掌院,下月春閨事宜,全權交由你負責!”
季安跪地領旨,耳邊傳來此起起伏的恭喜之聲。
孫衡又道,“老臣還有一個不請之請。”
“幼女清歌三年前和季大人許下婚約,原本春後就該結成百歲之好,可惜清歌沒福氣,得了寒疾,眼看婚期將至,老臣不敢再耽擱季大人的青春時光,剛好老臣還有一個女兒,正值芳齡,還請皇上能為季打大人著想。”孫衡一口氣不帶喘。
他話說完,殿中良久無言。
季安心中慍怒。
她抬頭看了一眼孫衡,那孫衡竟朝她努努嘴,睨了眼殿後。
今日宴請百官,太後娘娘攜各家女眷也出席了。
季安順著孫衡的眼神在殿後的鶯鶯燕燕中一眼看到了臉色蒼白的孫清歌。
孫清歌身旁坐了一個年齡尚小的少女,笑著朝她眨了眨眼。
季安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回絕,她不會娶孫清歌更不會娶她的妹妹。
榮親王符言已站了出來,半跪在地,“皇上不可!這天下哪有姐姐嫁不成讓妹妹代替的道理?”
季安一驚,沒料到符言如此莽撞,竟然開口談論臣子之事。
果不其然,胥禦皇帝一下子變了臉,冷不丁地瞅了一眼符言,“符言,你逾越了。”
(啦啦啦,下一章符言就知道季安是女孩子了,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