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剛跑出街道,繞路而走的陳續驚慌失措地追上他們。

“怎麽了怎麽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符言,見他無事鬆了一口氣,轉眼又看到季安失魂落魄,身上遍布血跡,臉色大變,“季大人受傷了!”

季安抬起眼睛,那雙夜色下通透的眼珠,死了一般沉寂。

“出事了?”陳續當即想到。

符言把後背上軟綿綿的蘭溪交給他,“我去一趟陸府。”

“等等,蘭溪這是怎麽了?”陳續忙問,接過手後驚覺蘭溪口鼻無息,“蘭溪!”他大叫道。

符言走至兩步,忽然返回身,捧著季安的臉用力地吻下去,“回家等著我,哪裏都不要去。”

季安扯住他的袖子,“陸典,”

他們前腳走出陸府,後腳就有大批刺客追殺,京城之中能夠調動如此大規模兵力的人屈指可數。

她回京不過三天,誰會這麽迫不及待想她死?

她的腦海走馬觀花般閃過無數張臉,最後定格在陸典上。

“或許,消失的不是紀如晦的奏章,而是害死陳大人的真凶。”

“陸典有危險!”季安疾呼,他察覺到真相絕非自己所想,所以害死父親的真凶便想殺人滅口!

“陳續!”符言一聲嗬斥,沉浸在悲傷中的陳續陡然安靜,“帶季安回家。”他放低聲音,又囑咐道。

“你為什麽每次都要一個人去麵對,你永遠學不會和我並肩!”季安衝著符言的背影連連質問。

“我不是你的累贅。”

符言回過身,眸中無盡悲傷,“你從不是我的累贅,你是能讓我所向披靡的盔甲。”他微微歎氣,心中無盡掙紮。

世間最堅不可摧的盔甲長在這裏,最脆弱的軟肋也在這裏。

他握著季安的手,放在了砰砰跳動的心髒上。

愛意充盈,抵消一切飛光。

季安抬起血紅的臉看向他,“符言,帶我一起。”

西風蕭蕭,街道肅殺。

季安和符言踩著一地血泊和屍體,回到了陸府。

長夜街頭,血色沁眸。

陸府大門上印著無數張血紅的手掌印,季安渾身發抖,牙關緊閉。

夜空中盤旋著幾隻烏鴉,悲切地長鳴。

符言攢緊季安的手,推開了陸府大門。

庭院中為孩子過滿月酒而掛的紅綢緞還飄在樹稍,一個時辰前這裏擠滿了賓客,人人喜笑顏開,暢想著美好的未來。

季安緊繃的弦啪嗒斷裂,她茫然地站在堆滿死屍的庭院,折磨她二十多年的夢靨與現實交織重疊,光怪陸離令人分辨不清今夕何夕。

遍地的死人,翻湧的血腥氣,沒有任何希望,人生如同囚籠,無論如何費力掙紮還會回到原點。

命運殘酷無情,鐵青著臉審視人間,一絲希冀都不願施舍。

“我害死了他們。”季安跪在地上,失聲痛哭。

“是我害死了他,我讓他去查我父親的案子,是我害死了他。”季安伸出雙手胡亂地在空氣裏抓扯,好像在抓救命稻草。

“季安,不是你的錯,”符言把她抱在懷裏,帶離了死人堆。

“你聽,”符言捧著她的臉,仔細分辨著風中的聲音,“是不是有嬰兒在哭?”

季安止住哭聲,側耳傾聽,不遠處傳來一陣微弱的孩童啼哭,細不可辯:“是懷信懷行。”

她連忙爬起身,朝著啼哭聲跌跌撞撞地跑去。

漆黑的街道停著一輛軟轎。

王阜提著帶血的長劍,立在軟轎外躬身回話。

“回皇上,陸典已被亂刀砍死。”

“嗯。”轎中之人淡淡地應了聲。

“皇上放心,陸典一門全部伏誅,所有可能知道那件事的人都死了。”

符承默聲良久,“他們還在一起?”

王阜一愣,反應了會兒回過神,他的嘴角帶著一抹瘮笑,掛在血跡點點的臉上如同地獄鬼煞。

他今日奉帝命隻為誅殺一直暗中調查陳平死因的陸典,陰差陽錯下居然發現季安前腳進了陸府,後腳榮親王也跟來了。

親王與大臣前去喝滿月酒本無可厚非,可惜誰讓那兩人一個是皇帝眼中釘,一個是心上寶。

王阜當即上報胥禦皇帝,將出府的他們逮了個正著。

他臉上笑意更深,胡扯著火上澆油:“季安和榮親王親密無間。”

軟轎中氣息流動,王阜耐心地等著。

他和胥禦皇帝自小一起長大,深知皇帝為人。

少時三皇子符言不過多得了先帝幾句誇獎,他就暗箱操作,讓符言無意中害得孫太後流產,導致年幼的符言被譴至黃陵,此後再未見過先帝一麵。

誰想符言到了嘉峪關還不安分,竟擊退匈奴封為大將軍一時風光無限。嫉妒心早已蒙蔽了胥禦皇帝的雙眼,隻恨不得將符言食肉寢皮千刀萬剮,可惜身為帝王又是長兄,總要顧忌皇家顏麵,符言回京後又一直謹小慎微畢恭畢敬,找不到任何差錯,這才讓他活到了現在。

現在這筆賬該是清算的時候了。

“他的暗衛有活口嗎?”轎中人氣息微亂。

“沒有,暗衛口中有毒藥,全部自盡而亡。”王阜咧嘴,笑得異常猙獰。

方才他站在高處,看著符言手持淩厲長劍勢如破竹,就已斷定父親一定死於他手。

這普天下能一擊即中取走父親性命的人唯有虎門關的林淵,而他一招一式像極了年輕時的那人。

王阜眼底陰鷙,隱於夜色下的臉暴戾恣睢,榮親王和季安一定早就勾結在了一起。

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漆黑的軟轎。

王阜緊緊握著手中的劍,因為太用力劍身微微抖動,經曆上次胥禦皇帝明目張膽地偏袒季安後他學聰明了。

這一次,他要用自己的方式複仇。

季安符言,全部都要下地獄為父親陪葬。

“王爺擅自養兵,不知道所圖為何?”王阜輕問。

果不其然,轎簾被掀起,露出胥禦皇帝猩紅的眼睛。

“他有此心朕才能名正言順地讓他死。”

胥禦皇帝微微抬手,似是有些疲憊,“去,抓進宗人府,膽敢反抗格殺勿論。”

王阜要得就是這句話,正欲領兵衝進陸府,被胥禦皇帝攔下,“除了季安,”

王阜嘴角顫動,胥禦皇帝又補充道:“她身邊還有一個常年穿綠的護衛,也留下。”

(嚶嚶嚶,以後再也看不到蘭溪成三鬥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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