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麵的陳於和暗衛從拐角衝出來,見到符言後一把背起成三,“王爺快走,楊如正在宮外接應。”
“等等,成三這是?”陳於背上成三後才發覺不對勁,他伸出一指在成三鼻息一探,黑臉頓時扭曲,“我殺了這幫畜生!”
一旁的暗衛接過成三的屍體,“小陳大人,當務之急是保護王爺大人離宮。”
兩人正說著,小豆子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王爺,這個您收好!”他慌裏慌張地把一卷被漆紙包著的卷軸遞給符言,“王爺,這是奴才從養心殿桌案下的暗格裏找到的,奴才想著一定是重要東西。”
符言將卷軸收好,“豆子,跟我們一起走。”
小豆子搖搖頭,苦笑,“奴才走了一定會牽連到義父朱總管,他老人家對我比親爹還好,奴才不能忘恩負義。”
小豆子說著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個頭,便衝進了火光中消失不見。
眼看金戈鐵馬響動愈發逼近,符言不敢多耽擱,隻好抱著季安在陳於和暗衛的掩飾下逃出皇宮。
他們在楊如的安排下連夜出京,直到天亮後終於趕到京郊。
林至勒馬,停在滿是落葉的小道一側,遙遙看向前方年邁蒼蒼的老者宋益年。
他不敢誤事,叩響馬車擋板,“王爺,前麵有人攔路。”
符言一夜未眠,季安渾渾噩噩地抱著成三涼透的屍體不願意鬆手,直到天亮後才睡意昏沉,淺淺安眠。
“殺了。”他言簡意賅。
“王爺,是宋益年。”林至道。
片刻後,馬車擋板被微微打開,一股濃鬱的血腥氣撲鼻而來。符言跳下馬車後迅速將馬車門關上,對一旁的林至和諸多隨行暗衛道,“保護大人。”
說罷,他一人走上林間小道去見宋益年。
“我收到我兒靜亭的信。”宋益年目光炯炯,精神矍鑠,見到符言後開門見山道,“王爺之恩,我宋家沒齒難忘。”
符言道:“你來做什麽?”
“靜亭聽說了王爺的事,”宋益年頓了頓,蒼白的頭發在寒風中飛舞,“他願意助王爺一臂之力。”
符言挑眉,並不相信。
“晚輩的事,老夫不願幹涉,他是他,我是我;大景朝的江山是先帝、林淵和我一起打下來的,老夫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葬送它。”
符言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直接抽出佩劍,“宋前輩,攔路者死!”
宋益年眉頭未眨一下,單手挑開符言的劍刃,“他日戰場一較高下也未遲,你救了我兒,老夫不愛欠人情,今天來是為了還你和季安的救命之恩。”
符言原本想說大可不必,轉念又想起季安的狀態,隻好鬆口,“宋前輩,你一向剛正,晚輩佩服。”
宋益年打斷他:“季安怎麽樣?”
見符言不說話,他多少猜出來點,一個漂亮的翻身上馬,“跟我走!”
符言帶著浩**隊伍緊隨其後,來到了宋家位於京郊後山隱藏處的一處園子。
“此地閉塞,乃是先帝賜給老夫養老的,”他縱馬揚鞭,絲毫看不出已將近七十歲。
“宋前輩老當益壯。”符言騎在馬上道。
宋益年哈哈一笑,看著正在莊園前等待他們的子孫。
“老夫共有四子,長子鎮守幽州,二子鎮守虎門,剩下的兩子亦是人中龍鳳!”宋益年下馬,指著莊園最前方的兩個中年男人。
那兩人見到符言後微微躬身,眉宇皆浩氣長存,當真有豪傑風範。
“老夫還有五個孫子!”宋益年仰起臉,驕傲道。
那五個孫子站出列,年輕的臉無比張揚,“王爺,戰場見。”其中一人摩拳擦掌道。
“王爺,宋家隻孝君王,咱們戰場再見。”宋益年的次子淺笑,朝符言拱手作揖。
符言毫不怯場,反而頗為欣慰,“景朝能有各位,是江山之福!”宋家男兒各個人中翹楚,即便因為位高權重而被胥禦皇帝忌憚也從未有過怨言,此等情懷格局當得起一句江山之福。
宋益年冷哼:“你若是識趣,最好死了那條心,隻要我宋家還有一個男兒,就絕不會看著江山易主!”
他話音剛落,園子裏走出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嫗,老嫗手裏還牽著一個十幾歲的女孩。
那女孩眼睛亮晶晶地,眉眼間頗有幾分宋靜亭的影子。
女孩驕縱,擠開幾個哥哥,站在最前方,“就是你救的我爹?”她看著符言道。
“爺爺,他救了爹爹,你為什麽還要凶他?”女孩轉臉看向宋益年,嘟著嘴撒嬌。
宋益年板起的臉瞬間樂開了花,連他的兩個兒子,五個孫子見到女孩也是一臉寶貝。
“爺爺可沒有凶他。”宋益年彎下腰,笑眯眯地。
“是啊,妹妹,爺爺沒有凶他。”
“囡囡,外頭風大,你怎麽出來了,快進屋子暖和。”
宋家的幾個孫子簇擁著女孩進了園子,兩個叔叔也不提嚇唬符言了,一同屁顛屁顛跟著幾個晚輩回了園子。
宋益年將符言一行安頓好,便領著大夫敲響了符言的房門。
“季大人還沒醒嗎?”宋益年問道。
他招招手,“這幾個大夫你可以放心用,他們都是跟了我一輩子的人,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宋益年道。
“你放心,季安的身份我多少猜出來了些。”宋益年見符言不鬆口,又道,“你們早點看好病,早點從我這滾蛋,皇上已經下了通緝令,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查到我這裏。”
符言思忖片刻,點點頭,跟著大夫一同進了內室,非要親眼看著大夫們為季安診脈才放心。
宋益年坐在外堂的椅子上嗤之以鼻,“大夫看一眼,也少不了她一塊肉!”他故意高聲道。
他等得無聊,正想起身告辭,眼睛一瞄,看到了符言從宮裏帶出來的被漆紙包著的卷軸。
那卷軸的漆布上沾著血跡,符言還沒有來得及打開,以為是不重要的東西,便隨手放在了桌案上。
宋益年卻好像見到了什麽駭人之物,連呼吸都忘了。
他顫巍巍地走上前,打開了卷軸的漆布。
“這是從哪來的!”他聲如洪鍾,細聽中又帶著一絲懼意。
符言聞聲走了出來:“什麽?”
宋益年瞪著眼睛,嘴唇顫抖,“我問你這是從哪來的!”他舉著手中金色的卷軸。
符言看著熟悉的金卷,“這是聖旨?!”
“我從養心殿帶出來的。”見宋益年一直虎視眈眈地盯著他,符言又道。
“唰!”得一聲,宋益年抖開了聖旨,掉出來一封厚實的信件。
符言彎腰將信件撿起,就見宋益年臉色慘白,臉上的肌肉不可控製地抖動。
“宋前輩,你怎麽了?”他攙扶著宋益年問道。
宋益年雙目含著一層水光,渾濁的眼珠子裏卻藏著滔天怒意,他一把將聖旨塞給符言,邁著年邁的小碎步跑了出去。
宋益年毫無形象,一邊跑一邊叫:“宋靜山、宋靜啟,宋老大!”
“給我滾出來!”
“宋老二!老三!”
“老四!老五!”
“快滾出來!”
符言蹙眉,看著滿院子瘋跑的宋靜亭,慢慢地將視線放在手中的卷軸上。
猶如一道晴天霹靂降臨己身,符言瞠目結舌。那封聖旨字字句句他都認識,可連在一起,卻如此陌生。
什麽叫做:“皇長子符承心狠手辣,殘害朝臣難當大任。”
什麽又是:“三皇子符言駐關十年,身先士卒頗得軍心,擊退匈奴揚我國威,為人謙遜克製有天子風範。”
“朕臨終前特立此遺詔,命虎門將軍林淵、五城兵馬總督宋益年共同佐輔嗣君符言;譴皇長子符承永居陪都南京,兄弟二人齊心協力寧我國子民,朕方無憾矣。此詔告之中外,使天下聞知。 ”
符言艱難地抬起眼睛,門外的宋益年率領一眾家眷滿滿當當跪了一地。
“老臣宋益年參見皇上!”宋益年伏地叩首。
“臣,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