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帶著他們走後門繞到後山,“胥禦皇帝和王阜帶了大批人馬,說是看到了火光,想來搜府,父親隻怕頂不了多久。”

“這是成三的骨灰,”宋靜山將草草收起的骨灰壇子交給季安,“馬車和王爺的暗衛都在前方等待,車裏還有父親準備的幹糧。”

符言扶著季安上馬車,山下的園子門前火光一片,黑壓壓的人群密密麻麻,“兩位,替我向宋前輩說聲謝謝。”符言鄭重地拍拍宋靜山的肩膀道。

隨後一行人消失在茫茫夜色。

胥禦皇帝騎在馬上,冷冷地看著天邊一線濃煙。

宋益年還帶著幾個寶貝孫子堵在門口,他低下頭,手裏的馬鞭徑直指向宋益年的眼睛,“宋益年,朕一向敬重你,當初你私自放走季安,朕也沒有治你死罪!”

宋益年橫眉冷對,“皇上,老臣說得很明白了,你要的人不在我這裏。”

王阜質問:“那你園子裏的煙是怎麽回事!”以季安對成三的重視程度,絕對不會看著他的屍體臭掉,一定會想盡辦法盡早讓他火化。

“老夫和皇上說話,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插嘴了!”宋益年早已看不慣王阜跳梁小醜般的作態,當下怒罵道,“園子裏的火是老臣的孫女在烤紅薯,怎麽,咱們景朝連個紅薯都不讓烤了?”

王阜譏笑連連,正想反駁又見宋益年的五個孫子虎視眈眈地瞪著他,硬是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怎麽不見靜山和靜啟?”胥禦皇帝問,聲線裏聽不出任何情緒。

話音剛落,宋益年的兩個兒子便帶著一臉灰的侄女走了出來。宋靜山伏地叩首道:“皇上恕罪,臣的侄女貪玩非要鬧著吃烤紅薯,臣憐女心切,隻好由著她胡來。”說著他低下頭,小聲地對身旁一臉稚氣的侄女道,“囡囡,快向皇上認罪。”

宋囡囡大眼睛圓溜溜的,不解地看著宋靜山,“我吃紅薯有什麽錯,為什麽要道歉?”

胥禦皇帝的視線落在宋囡囡身上,“這是靜亭的獨女?今年多大了?”

宋益年心裏咯噔一聲,當年胥禦皇帝登基後見到他的幼女也是這麽問的。

他還沒想好如何回話,宋囡囡已道,“我今年十三啦!”

胥禦皇帝嘴角噙著一絲笑意,一旁的王阜更是笑容詭異。

“你的姑姑十五歲就進宮了,你可想去陪她?”胥禦皇帝道。

宋益年陡然睜大眼睛,他的兩個兒子更是敢怒不敢言。

“皇上,囡囡還小不懂規矩,快,把她領回家裏好生看管!”宋益年急切道。

胥禦皇帝見狀,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和顏悅色道,“宋大人,天幹物燥不要總是慣著孩子玩火,若是一不小心殃及己身就糟了。”

宋益年豈會聽不出他話裏的警告意味,他見孫女被婢女簇擁著離去,渾濁的雙目含著一層鬱色:“皇上,我兒靜亭駐邊十年,隻留下了這麽一個女兒,還望皇上看在老臣一生效忠的份上,能夠讓囡囡陪在老臣身邊。”他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

胥禦皇帝抬手打斷宋益年後麵的話,“朕知道靜亭十年未回家辛苦了,既如此,他的獨女交給朕來照顧不好嗎?還是說宋大人覺得朕是洪水猛獸?”

宋益年臉色慘白,半晌無聲。

返程的途中胥禦皇帝停在官道上,原本沉靜的眼睛忽地燃起怒火,“季安一定是被宋益年私自放走了!”

“皇上既然知道,為何還不讓臣闖進去?”王阜疑惑。

“嗬,”胥禦皇帝撫弄著手裏的馬鞭,“她身體不好騎不了馬,走不了多遠。”他篤定道,“你現在帶著人繞道後山,務必把她抓回來!”

“至於那個喪家犬,就地處決即可,朕懶得見他。”符承眼中冷漠,“對了,嘉峪關和虎門如何了?”

王阜使了個眼色,屬下立刻帶著大批人馬浩浩****地衝上後山,“皇上放心,嘉峪關和虎門一切如舊。”頓了頓他又道,“皇上,宋益年如此包庇,用不用?”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胥禦皇帝搖頭,“不,宋益年若是出事,將來誰替朕打仗。”他說著低低地笑,“有他的兒孫們在,朕的江山才能固若金湯。”

王阜張張口,想說他一樣可以上戰場殺敵。胥禦皇帝似看出了他的想法,拍拍王阜的手臂安慰,“你和他們不同,你才是朕的左膀右臂。”

王阜鬆了一口氣,“臣看宋益年的孫女不錯,是個機靈的小丫頭。”

胥禦皇帝眉間鬱結一掃而光,揚起馬鞭哈哈大笑,“要不怎麽說宋家是江山福星!男兒上戰場殺敵,女兒進宮牽製!”

宋氏家風清正,並非孫家那種賣女求榮之輩,再加上女兒難得,若是進了後宮,就可成為家族軟肋,任君王拿捏。

前有宋貴妃,後有宋囡囡。

胥禦皇帝縱馬疾馳,暢快連連。

王阜緊隨其後,大笑著附和:“老天眷顧皇上!皇上一定能得償所願!”

不料胥禦皇帝聽了此話卻突然停下馬,正色道:“朕就是天!”

王阜反應過來,連忙改口:“皇上乃是天子!自然就是天!”

一個月後,符言和季安終於抵達通州。

通州府趙郴和何慈將他們秘密帶回府邸。

“你們可回來了!”趙郴說著把城中撕下的通緝令拿出來,“你們看看,每天我都要派人去貼,貼完了還得趁著夜色去撕下來。”

符言替季安斟茶,一個月的長途跋涉,季安愈加清瘦。

“辛苦趙兄弟了。”待季安喝完熱茶,符言就著她的杯子灌了一大口熱水,“大夫來了嗎?”

趙郴見季安從頭到尾一直靠在符言懷裏不說話,忙道,“你信上和我說季大人病了後我就把城裏最出名的婦科聖手請來了,此刻就在內室候著。”

“不過你為什麽要我找婦科聖手?”趙郴奇怪道。

“蠢,定然是季大人的妾室生病了,難不成還能是王爺的妾室?”怎麽看王爺都不是能找小妾的主,倒是季安長著那樣一張臉,估摸會有很多女人倒貼也要湊上來,她臉皮又薄,指不定半推半就事就成了,何慈自以為聰明地腦補。

趙郴聽了他的話,忍不住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好了,別猜了。”符言抱著季安走進內室,把身後小尾巴一樣跟過來的趙郴何慈關在門外。

內室等候的大夫乍一見到符言季安駭了一跳,結結巴巴地:“你們,是通,通緝令上的,”

那大夫半個身子都發起抖來,小眼睛看看沉著臉的符言,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小老頭眼花了,什麽也沒看見。”

說罷他坐在鏽凳上為季安診脈,手指剛搭上季安的手腕,立刻跳了起來,又開始結巴;“這,這,這,”

被朝廷通緝的翰林院掌院季其莫的脈象怎麽會是個女人!

“繼續!”符言見狀拔出佩劍架在大夫的脖子上威脅。

那大夫隻好硬著頭皮接著診脈,“大人身體受寒又常年,”他斟酌用詞,“用寒藥,傷及根本久病積弱,”他抬起頭小心地瞄了一眼符言,見他沒有惱怒,試著道,“我給她開些藥,多加調理興許會好。”

從內室出來後,符言對門外的趙郴交代:“這個大夫從今天起不能再離開趙府。”

趙郴點頭,料想他是怕大夫泄露他和季安的行蹤,“你放心,他的家人都在我手裏,他知道該怎麽做。”

頓了頓趙郴又道,“嘉峪關監軍杜良剛到,王爺要見嗎?”

言畢,一身黑衣的杜良大步而至,他雙手抓著符言的肩膀,一時凝噎,“瘦了,人也憔悴了。”

符言從袖子裏掏出一幅卷軸:“這是季安寫得聲討緝文,老爺子你看看。”

“好!好!”杜良看過後把緝文遞給趙郴,“什麽時候起兵?現在胥禦皇帝還不知道嘉峪關的事,咱們若要造反就一定要迅速,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趙兄弟,你這裏怎麽樣?”

趙郴信誓旦旦:“放心,一年前就開始準備了,糧草絕對充足,即便嘉峪關變成孤城,咱們通州的存糧就能讓大軍撐上半年。”

聽到這符言徹底放心,連夜帶著季安回到嘉峪關,隨後聲討朝廷的緝文在趙郴的幫助下徹底傳遍全國。

不到一日,全國上下都已知曉胥禦皇帝違背遺詔登基、謀害兄弟、殘殺忠良和任用奸臣的四大恨。

兩日後,距離嘉峪關最近的通州府尹趙郴宣布歸順榮親王,不僅運送了大批糧草還將通州府管轄下的大小十八座城池一並獻上。

景朝未戰就已失去北方屏障,一時間朝廷人人自危,民間怨聲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