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封神 第二回 依兮荏苒

卻說明清征戰,逐鹿中原。滿天神佛因一千五百年殺劫,卷入紅塵紛爭,在揚州城外,萬仙集會,血戰於萬仙陣之中,隻殺得三千道紅氣衝天而起,萬裏紅塵處處硝煙。

清軍一方,順天時,得人和,九州各地仙佛齊來相助,保佑明君入主中原,有天蒙禪師、尊勝禪師、白眉禪師、芬陀大師、優曇大師五位佛門高僧神尼,一路破陣,勢如破竹,五人佛光照耀之下,布陣眾仙非降即死,五人也不嗜殺,先用佛法點化,對方如果歸入佛門更好,否則便將其逼走,除非遇到頑固不化之人方才辣手除魔。

蒼虛老人、盧嫗、枯竹老人三人皆是宇宙六怪之中人物。法力高絕,不可思議,另有極樂真人李靜虛和東方青帝之子,五人並不輕易出手,沿途隻是仗著玄功變化,避開陣法,快速穿行,直到七香車下,了結殺劫。

其餘眾仙四下散開,各自尋陣破解,其中鄧八姑死在華山都天烈火大陣之中,臨死前得優曇大師點化,頓悟之下,皈依佛門;楊瑾死在五台派眾人手裏,她的前生淩雪鴻就是被五台派弟子圍毆而死,今生竟然又是如此;不過此兩處陣法也被隨後趕來的優曇大師和嵩山二老而破,華山、五台兩派高手死傷殆盡。

又有武當派掌教半邊老尼和靈靈子二人死於洞玄仙婆的蠱陣之中,那洞玄仙婆乃是南疆一位老前輩,所煉蠱術出神入化,前文中天蠶仙娘,便是她的弟子,百蠻山綠袍老祖之所以能夠煉成那令群仙聞之變色的百毒金蠶蠱,也是多虧了跟她學習蠱術。

洞玄仙婆先後殺死武當派掌教半邊大師、靈靈子,衡山白雀洞金姥姥羅紫煙,青城派朱梅的師弟伏魔真人薑庶,華夏雙魔孤夜雨和崔罹六人,之後南極金鍾島主葉繽入陣。也被她用蠱陣困住,多虧了武夷山謝山趕來相助,用心燈散花檠強行將陣法破開,救走葉繽,不過葉繽中了蠱毒,剛出陣不久,便香消玉殞。

此時萬仙陣內處處開花,遍地烽煙,打得熱火朝天,每一刻都有仙人魂歸蜀山,直上封神台,而白玠這裏,也遇到了麻煩。

白玠所遇到的對手,正是他的老對頭,艮青和唐征明。白玠為南鬥星君,掌長明燈;艮青為東鬥星君,掌後土圭;唐征明為西鬥星君,掌勾陳戈,三人都是四禦傳人。

白玠修行比艮青和唐征明日久,道法高出二人一截,他在弘治年間便考中進士。一直做到禮部左侍郎,後來因為厭惡程朱理學受到排擠,索性辭官,到巫山鬆巒峰隱居。

後來遊走江南,到各處講學,演說自己的學說言論,提倡“新儒”,打破舊有,重新正視孔孟學說。他本應死在山海關外,卻因其精通術數,算出劫難,憑借四禦神兵長明燈竟然躲過災劫,隻是今天,白玠也知道自己是在劫難逃了!

原本憑借自己深厚的道行,再加上陣法地利,白玠並不懼艮青和唐征明二人聯手,甚至還借助陣法將他兩人困住,結果雙方相持了兩天一夜之後,忽然來了女仙依荏苒,一下子便闖入陣中,自己布下的種種精妙禁製對她幾乎完全無效,任她穿行飛度,眼看就要將陣內二人救去。

白玠布這陣法,名叫六藝定鼎陣,其陣中共有禮、樂、射、禦、書、數六門,其實也並不是多麽厲害的殺陣,其因儒家六藝而來,如果不能以強力破陣,隻需通曉其中一藝。便可以全身而退,不受傷害,如果能夠六藝貫通,便可在陣內任意穿行,不受傷害,更能夠觀看陣中仙家演化六藝神通,受益匪淺。

此陣原本是白玠在江南設下來專門考教弟子之用,此時布下來依舊是殺氣全無,隻不過全陣上下充滿了一股浩然正氣,雖不服人卻令人恭敬,雖不淩人卻令人不敢褻瀆,仙家布置陣法,或是殺氣騰騰、陰風慘淡,或是富麗堂皇,仿佛仙宮,唯獨此陣隻是恢弘大氣,簡樸工整,與眾不同。

艮青和唐征明約好同路而行,二人同掌四禦神兵,隻要合力一處,便是再遇到那朱厚燳也能抵擋一二,結果剛入陣不久,便給白玠看見。

白玠知道他二人手中有四禦神兵。威力非同小可,除了自己和朱厚燳,再就是甘道清、齊星衡等有數的幾人能夠抵擋,他便把陣法打開,用話語激二人入陣,之後全力將對手困住,雖然無法殺死對方,但也要拖延住他們。

艮青是易周的弟子,精通周易,自持術數功夫獨步天下,徑入“數門”之中來。

隻見那數門之中。地麵用漢白玉鋪地,兩旁欄杆回還,仙霧繚繞期間,懸掛著一件法寶,其上刻著伏羲先天八卦,文王後天六十四卦符號,又有河圖洛書,周天星鬥雲圖,無數祥雲符號繚繞飄動,與周圍的仙霧渾然一體。

此寶名叫徵天緯地盤,是白玠自河圖、洛書闓發秘奧,八卦、九疇錯綜精微,極而至於大衍、皇極之用,而人事之變無不該,鬼神之情莫能隱,可算周天之事,奧妙無窮。

艮青雖然不知道此寶名目,但也看出其中的利害,不敢小視,盤膝坐在地上,取出一件算盤也似地寶物,對著徵天緯地盤演算大陣機密,而隨著他撥動算珠,那徵天緯地盤上雲霞圖案也不住地變換,而且速度越來越快,到後來光霞繚繞,頃刻轉幻,大殿之內騰起一片片的光芒與雲霧,幾乎將全殿遮掩。

就在艮青聚精會神,施展全身解數的時候,忽然那徵天緯地盤陡然光芒四射,刺得人雙眼難睜,之後仿佛旭日出海,緩緩升起,隨著寶物變換,周圍雲霞也跟著如潮水一般,從四麵八方湧來。

艮青不知陣內虛實。連忙伸手一指,頭頂上飛出後土圭,選在頭上一尺之處,不住地順時針轉動,眼看周圍雲霞合攏,將他困在中央,四麵八方皆是彩光一片,仙霧繚繞,目光無法及遠,隻在天上仰頭可見一點光芒,仿佛太陽一般。

艮青料那徵天緯地盤便是陣眼,隻要破了此寶,此門便被毀去,他伸手指向後土圭,那寶圭輕輕一顫,頭上飛出一道墨綠色的光芒,往上射去,本擬這寶物乃是四禦神兵,一擊之下,任是什麽寶物非毀即損,哪知墨光飛去,那光芒仿佛燭火搖動了兩下,竟然沒有破碎熄滅。

受後土圭震動,周圍雲霞立刻向四周散開,陣內重新歸於清淨,再看那點光芒竟然不再是先前的徵天緯地盤,而是變成了一麵神幡。

隻見那幡白底黑字,書寫古文書字,奇字、篆書、左書、繆篆、鳥蟲書,奇形怪狀,銀鉤鐵劃,周圍布滿儒門象形、指事、會意、形聲、轉注、假借六法天文符號,周圍用金絲繡封,輕輕展動,幡上便有一個個怪異的字符如雪般簌簌飄下,層層疊疊,漫空飛揚。

“什麽玩意!”艮青再次發動後土圭,圭上神光發射,本擬能夠將此幡一擊毀去,哪知神光到了幡前三尺之處,那幡麵上邊出現一朵朵拳頭大的火焰,布滿全幡上下,後土圭神光被火焰擋住,竟然再不能前進一步!

原來這寶幡名叫辟神幡,是白玠所煉的又一件至寶,本是“書門”內的陣眼法器,本來此寶也不能抵擋後土圭,隻是白玠把長明燈置於大陣中央最高處,以神燈火光將幡護住,白玠道行本就高過艮青許多,此時再有陣法加持,是以後土圭不能建功。

白玠因“數門”無法困住艮青,另一邊“射門”又困不住手持勾陳戈的唐征明,白玠便將陣法倒轉,由“數”變“書”,漫天字雪飄落下來,艮青不能抵擋,隻用後土圭護在頭頂,轉眼間便被數不盡的字符覆蓋;另一邊由“射”變“禮”,以禮門寶物穹天印,將唐征明鎮壓。

白玠將二人困了兩天一宿,他雖然憑借地利占了上風,卻也無法將二人殺死,陣內的無邊浩然正氣本是無堅不摧,卻也對兩人無可奈何,隻得用長明燈火引下去,將兩人置於火中,慢慢打磨,隻得兩人法力耗盡,才能取勝。

白玠正做法添火,忽然間北麵“射門”之內一陣震動,門內的破天皇極大衍弩被觸動,一連射出三支神箭,本擬敵人便是不死也要重傷,哪知竟然全部落空,而隨之西北邊的“馭門”又發動起來。

白玠大驚,知道來敵道法高強,連忙親自趕去,這邊剛剛起步,敵人又到了“樂門”之中,白玠不敢怠慢,趕忙從乾坤袋中取出一件寶物,此寶名叫“無涯障”,乃是他後期觀看道家經典《莊子》時,看“吾生也有涯而學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矣!”恍然大悟,之後練出來的一件至寶。

那無涯障無形無色,看不見摸不著,卻能纏繞阻擋敵人的元神,一旦敵人定力不強,墮落進去,那邊是無邊無涯,萬劫不複,因此寶威力極大,所以向不輕用。此時見來敵厲害,轉眼之間便連穿兩門,是以才不得已放出。

等白玠趕到“樂門”的時候,眼前的景象讓他大吃一驚,隻見樂門之內已經成了花的海洋,到處都是色彩紛呈的鮮花,將整個樂門淹沒,鎮壓陣眼的定雅鍾已經被一團似電弧又似白霧的寶物纏繞封鎖,不能再發揮一點妙用。

無形無色的無涯障內,一個身形婀娜的女子上下翻飛,正在不停地四下飛走,尋找無涯障的破法關鍵,隻見她身體周圍盡是一圈圈的鮮花彩霧,雙手揮舞之間,飛出一道道彩光,俱是射出不遠,便在無涯障中消失不見。

白玠看她也還沒有出全力,而是意在試探,頃刻間飛行三十六周,破法的關鍵竟然被她找到,隻聽一聲清喝:“雙蓮蒼火墜!”兩團烈火從左右斜著飛墜而下,在空中一碰,轟地一聲,爆出萬道火光,那火與凡火不同,仿佛實質,一絲絲的向四周噴灑,轉瞬間沒入虛空之中,周圍瞬間安靜下來,停頓了不到三秒鍾,陡然天地間一震,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隻見漫天火焰飛花,白玠的無涯障竟然被她破去!

白玠一看不好,急忙施法震**那定雅鍾,定雅鍾是白玠六藝至寶之中排名第二的寶貝,專奏儒門雅樂雲門、大鹹、大韶、大夏、大鑊、大武等可破迷魂邪法,障眼幻境以及邪魔音障幻化攻殺之法,先前被敵人先手困住,也是敵人法力太高,但並不能否認此鍾威力。

白玠揚手法雷,定雅鍾嗡地一聲震起,束縛在它身上的種種全被震碎,緊跟著鍾鳴樂起,周圍的弧形漢白玉台階、欄杆和一座座按照秘法布置的屏風回**音波,三百六十五座屏風上麵掛著的小鍾,加上欄杆、假山、玉樹上的鈴鐺等各種樂器同時共鳴,音波交響,陣內一陣天翻地覆,音符亂抖,鋪在其中的無數鮮花瞬間皆被震成粉碎。

“白玠,果然有兩下子!”來人穿行於往來回複的音波之中,似乎毫不在意,“我不想殺人,你把陣法撤去,讓我去尋艮青和唐征明二人。”

白玠怒道:“你這女人,甘願做韃子走狗,今天既然入我陣中,就必死無疑,休要再放大話!”他調動除了“禮”、“書”二門其餘三門的法器,一起對準“樂門”,又揮手射出一道道的金光雲霞,把整個“樂門”禁錮封鎖。

“哈哈哈,我依荏苒本來就是滿族人,何來做韃子走狗一說?看我的百花魍魎禦魔術!”隻見她飛舞不停,雙手間靈訣變化,無數朵鮮花彩條從她身上向四周噴射出來,最奇特的是裏麵又夾雜了數不清的花精樹鬼,隨著她一聲嬌喝,鮮花彩條,花精樹鬼如山呼海浪一般,往白玠頭上潮湧而至。

白玠看出敵人道法高強,比自己跟高出一截,不過他自持一腔浩然正氣,也不使用法寶,先放出天極浩然聖光護身,從頭至腳,全被一片真氣白芒護住,緊跟著雙手搓動,把用乾元天罡雷煞放出,十指間精芒飛射,仿佛火樹銀花,衝天漫射,背後更是飛出三道仿佛銀河一般罡煞真氣,橫亙長空,迎頭一卷,射出鮮花彩條之間。

白玠這罡煞極為厲害,由自身浩然正氣引發,勇往直前,無堅不摧,依荏苒放出來的鮮花彩條被罡煞罩住,如冰雪消融,瞬間便損去大半,殘花飛落,敗雨點點。

“蒼火墜!”依荏苒渾身火焰飛騰,從鮮花彩條之中飛出,手裏拿著蘭遮寶傘,那傘仿佛一個巨大植物的葉子,懸在她的身前,那麽厲害的乾元罡煞竟然不能損傷其分毫。

白玠再次把乾元天罡雷煞凝結的神雷,劈頭蓋臉地亂打,一顆顆黃豆大小的雷珠如疾風暴雨般漫天打去,他生怕神雷不能奏效,又伸手一指,飛出“異端”“邪說”雙劍,並行疾射,掠空飛絞。

“百花——鏡花水月!”依荏苒在空中的身體,和她施放出來的各種法術,被白玠一通神雷都炸成了稀巴爛。

白玠生性謹慎,生怕她不死逃走,連忙把乾元天罡雷煞向四周布置,封鎖空間,忽聽頭頂上依荏苒笑道:“咱們就此告辭了,百花——瞬步光遁!”腳下一邁,已經電射飛走,什麽罡煞禁製,陣法音波全都困她不住。

白玠急得一跺腳,連忙掉轉“射門”內破天皇極大衍弩,將那采集五金之精匯集紫薇星光,用三百六十五天煉成的弩箭對準了依荏苒射去,隻見那弩箭帶起一溜紫光,仿佛要射穿虛空一樣,緊追著依荏苒射去,二者同時沒入陣法光氣之中,一起入書門去了。

白玠不敢怠慢急忙趕去書門,到了書門一看,那神弩竟然射入辟神幡之中,兩件寶物同時損壞,白玠還來不及心疼寶物,忽然頭頂上一聲雷響,一蓬青光如天羅一般灑落,隨後腳下漢白玉石紛紛破碎,鑽出一顆顆參天巨木,霎時間周圍一片樹海,更有許多青草紅花伴樹而生,轟隆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巨響,花樹如活,前後移動起來。

“混賬!”白玠倒不是因為被陣法困住感到惱怒,而是經過這一耽擱,對方肯定把唐征明也救了出來,他有些氣急敗壞地索性伸手一招,取下懸在天上的長明燈,右手駢指朝周圍一劃,燈上立刻立刻飛出萬點如豆火星,鑽入林中,一聲天崩地裂般地霹靂巨響,火氣噴射,潮湧林間頃刻間化成一片火海,隨著爆炸向四周衝擊湧動,依荏苒布下的這金蕊神木陣竟被他一舉破去!

而那依荏苒也果然救下了唐征明,唐征明和艮青二人憤恨白玠困束之辱,二人合力發動勾陳戈和後土圭,把白玠布下的大陣也是一舉擊破。

白玠身體懸在空中,手托長明燈站定,唐征明怕他逃走,畢竟他手上有長明燈,如果一味避戰,自己三人也拿他沒有辦法,便出言相譏:“白玠,你如果現在逃走還來得及!”

白玠冷笑道:“你們便是再來三人,我也不會退後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