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兀是喘氣不已,頓得一會道:“小的乃是五毒教的探事,奉命來窺探大師的。”

脫禪散人問道:“你們怎知我是誰?為何來窺探於我?”

那人道:“乃是我們教主派人飛鴿傳書,東北各路都有書信的,凡是遇到紅衣僧侶,便要想方設法截殺,免得日後溟海派來人尋仇。”

脫禪散人又問道:“你們隱伏在此,為何遲遲不動手?是否要等什麽高手?”

那人點頭道:“正是。我們知道大師身手高絕,不敢造次,故三護法和沈巡察一麵派人飛鴿傳書告知了邦主,一麵又派人去請橫浦山莊的莊主了。”

脫禪散了心下想道:“這橫浦山莊是什麽地方?莫非那莊主的身手在我之上?”遂問道:“橫浦山莊在何處?離這裏有多遠?”

那人道:“橫浦山莊離此五裏路遠,隻須順路朝東走去,便可到得橫浦山莊。”

脫禪散人心想:“我不如先去橫浦山莊看個究竟再說。”當下將這漢子的穴道製住,提進客房,又將外麵兩具屍首一並拖了進去,心知自己的行裝已露,此處不可久留,提起包袱出得門來,才要飛身奔出店外,忽又聽得東頭那女子的哭聲,心想這事隻怕來得蹺蹊,索性去看個明白。遂朝東頭客房奔去。

來到東頭,隻見那客房裏有二男二女。二個女子年約二十來歲,五大三粗,甚是健魁,兩人都是一身勁裝,身佩長劍,模樣也極是相似,乃是姐妹兩人。這兩姐妹一人坐著,一人立著,那坐著的女子兩眼噙淚,不時抽泣;那立著的女子兩手叉腰,柳眉倒豎,虎氣生生,怒視著那二個男子。二個男子一人三十來歲,一人二十多歲,二人都被製住了穴道,一動不動坐在地上。隻聽那立著的女子道:“孤獨雄,我說的這許多你聽是不聽?要麽跟了我們走,與我妹妹完婚,好好作人;要麽呢,哼哼,便是死路一條了,與其讓我妹妹為你苦痛一輩子,不如就此結果了你這廝,也免得貽禍江湖,危害人間,又去勾引別的女子。”

孤獨雄穴道被製,麵上兀是嘻笑,嘴裏道:“阿英,你若果真殺了我,阿婕豈不要更加苦痛一輩子?現下我還未死,她便哭成這模樣,我死了,她守一輩子寡不說,隻怕從此便要成了瘋人一個。嘿嘿,那時你不隻是殺了我,卻也殺了自己的妹妹。”那阿英氣恨不過,飛起一腳,將孤獨雄踢了個跟頭,扭頭朝妹妹道:“阿婕,你當真癡了不成?這廝如此奸詐歹毒,你何苦這般作賤自己?待我殺了他,一了百了。”

那坐著的女子隻是輕聲抽泣,垂頭不語。孤獨雄又道:“你若敢殺了我,毀了我們兩家的世交不說,我爹爹豈會放過了你?嘿嘿,當初你父親令狐傑在世時,我們兩家修好,定下媒約,乃是兩強聯盟的意思。如今你父親已然去世,樹倒猢猻散,門人冷落,勢運日下,我讓阿婕占個名份,不與她解除婚約,也算是仁義至盡了,你們為何卻來幹涉我的私事?”

那阿英氣得直跺腳,對妹妹吼道:“我殺了這廝!我這便斃了他!哼哼,我們爹爹雖已不在世上了,可我們令狐家的武功卻還在,我家多年的聲譽也不致敗落在我們姐妹手上!阿婕,你說話呀,別人怕了他們獨孤家,我們可不將他們放在眼裏!倘若他爹爹獨孤子奇也這般混賬,不識好歹,縱子行惡,姑娘我照樣

饒不了他!我……我可是不買他家的賬!呔,先斃了這廝再說!”

那阿婕兀是垂頭不語,淚水卻象小溪般淌將下來。這姐妹二人生得健壯豐滿,英氣逼人,卻一個柔情似水,一個剛烈如火。忽見寒光一閃,阿英的長劍已然出手,劍梢抵在孤獨雄的腦門上,怒道:“好,你說的是,我寧願讓妹妹苦痛一輩子,也不能讓你玷汙了我家門風!”長劍微微抖得一抖,孤獨雄臉上開花,頓時鮮血淋淋,露出兩道交叉的劍痕,又深又長。

孤獨雄驚叫一聲,望著阿英道:“你……你當真……”

阿英冷哼一聲道:“我自然是當了真的!我不僅要當真斃了你,我還要叫你死了也做個醜鬼!”長劍又晃得一晃,孤獨雄臉上又添了一道血痕。孤獨雄沒料到阿英說幹就幹,手底無情,嚇得大叫道:“阿婕救我!阿婕救我!”

那阿婕聞聲抬頭,見孤獨雄滿臉是血,煞是駭人,果然心軟,哭道:“姐姐饒了他吧。”

令狐英道:“阿妹你怎的還這般糊塗?你沒看透這狗賊麽?他心裏哪有你?他到這時才叫你一聲,隻是要保命呀!——呔,你這狗賊,也知道怕死麽?我妹妹豈是你叫的?世上男子都死光了,她也不會再要你這臭狗屎了!”揮劍又要殺來,那做妹妹的連連叫道:“姐姐住手!姐姐住手!隻看在妹妹份上,饒了他吧,我……我也不想嫁什麽男人了。”

令狐英怔了一怔,道:“好,我妹妹不要你,我也無須再要你的狗命,卻也不能太便宜了你,須得讓世上的女子見了你便厭惡!”當下長劍又抖得一抖,那孤獨雄大叫一聲,急得昏死了過去,隻見他滿臉血汙,一道道交錯的劍痕深深地布滿了他的臉麵,已是不成人樣。

外麵脫禪散人看得驚奇,心下忖道:“聽說辰州孤獨子奇在中原武林中甚有威名,雄霸一方,乃是一代劍道高手,他的獨生兒子自然也非同凡響,為何竟被這女子如此擺弄?今日看來,這複姓令狐的女子也是大大的劍道高手,較之孤獨氏的劍法,隻怕還要勝過了許多,卻不知二個女子是什麽來路?從未聽人說過。

令狐英劍鋒一轉,寒芒直指另一名男子,冷然道:“看你也不是個好東西,我妹妹既求我饒他不死,我隻好依了她。隻怕你卻沒有這般好運氣了。說,你是不是五毒教人?姓什名誰?”

那男子兩眼直視著青光閃閃的劍梢,十分驚懼,嘴裏連道:“姑娘饒命,我……我不是五毒教人,乃是東方藥王的孫兒慕容少華。孤獨老兄的事……我不知道。”

令狐英道:“好,你若老老實實回姑娘的話,我一時高興,或者便看在你爺爺東方藥王的份上饒了你。說,幾天前你們數起人馬匆匆趕往蓬萊沙門島,卻是為何?”

慕容少華道:“乃是龍公子沈巡察領人去蘇家尋仇的。”

令狐英道:“結果如何?”

慕容少華道:“沙門島主蘇太真一幹人不在家,龍巡察帶的人都是五毒教的追風殺手,自然大占上風,殺了蘇家數十人,我們——呃——五毒教也損了十餘人。”

令狐英道:“原來龍家門人也是五毒教的,難怪如此囂張。唔,隻是蘇太真一家又豈是好惹的,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飛羽派和孟浪山莊都是他的親家,隻怕沈家台子從此惹火燒身了。”

慕容少華連連點頭道:“姑娘說的是,說的是。”

令狐英哧撲一笑道:“你倒是會見風使舵。唔,我再問你,剛才我們找到孤獨雄這廝時,你們兩人鬼鬼祟祟要去幹什麽勾當?”

慕容少華道:“我們……我們是去橫浦山莊請柳莊主的。”

令狐英道:“請那毒物幹什麽?”

慕容少華道:“請他來對付一個紅衣僧侶,這人是溟海派的,甚是了得,我們對付不了。”令狐英怒道:“五毒教無惡不作,你說自己不是五毒教的,為何要充他們的爪牙,處處作惡?”

慕容少華忙道:“姑娘說的是,以後……以後再不與他們來往了。”

令狐英又道:“快說,那紅衣僧侶在哪裏?”

慕容少華頓得一頓,道:“便在這客店西頭的第一間客房裏,外麵還有五毒教三個探事在暗中盯著他的。”

令狐英道:“跟你們一道還有什麽人?”

慕容少華道:“原本還有三護法一幹人的,但今下午卻去了南麵鎮上,似是接什麽人了。”

令狐英冷哼了一聲道:“好,我先去西頭客房看看,你若是敢說謊,姑娘可不饒你!”

外麵脫禪散人心想,這令狐英乃是俠義中人,她定是去提醒自己。若讓她知道自己在此窺探,隻怕反生誤會。現下已是亥牌時分,我不如趕去橫浦山莊,看看那柳莊主究竟是何等人物。當下飛身掠出客店樓房,將看守院子的兩名漢子點倒在地,牽出自己的大青馬,打馬直奔橫浦山莊。

奔得一會,果然便見燈火點綴,來到一個大院牆邊,卻是橫浦山莊的側院。脫禪散人飛身掠過牆院,夜色中見那院內花木水石,甚是寬大,頗有氣勢,不時有護院往返巡查。心想這柳莊主家財萬貫,若非是一方霸主,也必是一個隱身白道的大魔頭。當下飛身直掠中間那棟精致的閣樓。

那閣樓裏燈火通明,富麗堂皇,裏麵立著四個丫環,中間一張小八仙桌子,上麵擺滿了酒菜,桌邊坐著一男一女,男的年約四十多歲,中等身材,麵色黝黑,兩眼精光逼人。坐在他對麵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嬌嬈女子,身材窕窈,眉目傳情。隻見這女子舉著酒杯對男子道:“來來來,你須得再喝了這杯酒,我們……我們再回房親熱。”那男子已有幾分醉態,一個咕嘟將女子手中的酒喝了,笑道:“阿妮哪,從此以後我便無須再去南嶺了,我隻要有你相陪,再也舍不得離開的。”

那阿妮嗔道:“你說得這般好聽,哄我歡喜,隻怕那壁廂的過來,我便是多餘的一個了,你又要換了一付嘴臉的。”

男子道:“休得胡說,她雖是我的結發妻子,卻不如你這般乖巧,討人歡喜,怎比得我對你這份情意?”女子阿妮道:“可我終是做小的,又沒兒沒女,哪有她這個福份?倘若有一天你不在了,我隻怕便要被他們母子趕出了這橫浦莊園。”

男子搖頭道:“豈敢豈敢!這裏誰不知你是我心頭肉,哪個敢欺侮你?過些天我便立下字據,這偌大家業你們各自一份,即使我不在了,你們也衣食無虞,各安天命。唔,隻是我還不到五十歲,你如何便這般……這般說話?哈哈,莫非你想咒我死不成?”

阿妮忙道:“老爺休要誤解了賤妾的意思,我……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