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函
第一封密函，是施輝琅派人送來，他如今人在邊關，送來的消息都是快馬加鞭，必定是邊關有變。
而第二封卻出乎意料出自相國府。屈綠萱悄悄派人送來這封密函，提早知道他要回京的消息，信中寥寥數行，卻是清清楚楚。
陌飛雲見奉天神色不定，也猜不到出了什麽事。立在一旁不動聲色。
奉天將密函在火上點燃，看著紙張燒成灰，道：“父皇病倒，你說對我們是有利還是有弊？”
陌飛雲一驚，想了想道：“如今皇上已經立了太子，若是在此時病倒，自然對殿下不利。”
“那要是皇上病倒，是有人在背後搗鬼呢？”奉天這麽說，已是看著陌飛雲露出笑意。然而陌飛雲看得心寒，奉天的笑太過苦澀，夾雜了許多別的情緒。
奉天頹然坐在椅子上，揉了揉額角。“你可知施輝琅送來密函，是提醒我什麽？果然不出我所料，邊關異動，戰事一觸即發，偏偏還有些亂臣賊子謀取私利。”
陌飛雲已經大致明白發生什麽事了。朝中已經按捺不住異動，期待新主登基，當今聖上太過親力親為，朝中權利難以下放，此時恰巧便是一個契機。
敢這麽做也有機會這麽做的人，也唯有皇後了。洪舍殷園必定不會任其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
治國講求無為，納賢聚能，朝中確有人才，可是多年官場，早已腐敗，與地方官員勾結，撈取錢財。皇後還是多少有些忌憚皇帝，再加上雖說殷園為人謙和，卻難保惹急了兔子咬起人來。
偏偏在這個時候要是邊關告急，朝廷要派兵出戰，宮裏必定亂成一團。
秦舒帶人對奉天下手，已是將行刺擺在台麵上。此時回京，亦有些羊入虎口的意思。可是那些人都太小看奉天，也太小看當今皇上。
“吩咐下去，立刻啟程，連夜趕回京城。”奉天起身道。
陌飛雲領命出去，聽說要連夜趕路，眾人都有些詫異。備好了幹糧食水，也就又啟程了。
第二日下午趕回京城，奉天換了朝服便直往宮中趕。卻被一眾的侍衛攔住，皇帝的貼身太監叩了首，說是皇上歇下了，要他明日中午再來。
奉天向養心殿內望了一眼，轉身去了。他去了一趟雲貴妃處。看見奉天回京，她是又喜又憂。
“我還真擔心你這一去就會不來了，現在宮裏的局勢你應該也清楚，皇後每日陪在皇上身側，任何人也不見。宮內的侍衛都換了，一些老臣敢怒不敢言。”雲貴妃說得全是實情，奉天點點頭。
“我明日來見父皇，你隻安安分分在宮中便是，要是局勢有變，我會派人保護你們母女。何況這一局還說不定是誰輸誰贏。”
“我早就不想在這深宮呆下去了，你親生母妃尚且落得如此下場。我自覺愧對你，我沒有勢力可以助你，實則也不希望你來跟他們爭得頭破血流，要是能封得王位，遠去封地，逍遙度日，也沒有什麽不好……”雲貴妃如今這樣一席話，除了替他想了退路，也是發自肺腑。
奉天神色漸冷，“母妃錯了，閑雲野鶴逍遙天下誰不喜歡？可是我天生就沒有那種命，我是注定要站在這裏，要是爭不到，也就是一死。可是爭到了，才是我的命！”
雲貴妃身子一顫，生生被他這氣勢嚇住。奉天從小就很孤僻，可是這孤僻之下，卻是一番滔天宏願。他要天下，便伸手去奪。她自問從來不曾教過他心機攻防。可是現在，一看到他便感覺暗暗害怕起來。
“天兒，你是不是覺得，得到的太少？”雲貴妃露出一副悲傷神色看著他，“從小到大，你也沒有得到過一絲疼愛，沒有人……”
“夠了！所有的人都知道，殷園深得龍心，早早被立為太子。而我又有什麽人會在乎？十四歲上戰場，那是我主動請纓，我殺敵無數，才換來一點尊重！這裏是什麽地方我比誰都清楚。”奉天臉色如此，雲貴妃再不敢多說。
奉天振袖離開，留雲貴妃一人留在廳中。
陌飛雲走進小院，庭院還是老樣子，有人打理得很好。有些不一樣的是，那兩隻灰撲撲的兔子顯然已經養熟了，在院子裏跳來跳去，也不怕人。
院中花花草草長得正茂盛，每一棵陌飛雲也都熟悉。他轉身推開門，不多的一點行李已經收拾好了放在原來的地方。
陌飛雲知道玲瓏細心，屋子裏一點沒有幾個月沒住的樣子，反而是日日打掃，常常洗曬的味道，怕滋生蟲蠅還特地熏了熏香。
陌飛雲解下劍放在一旁，水壺裏的水竟然還是溫的。他倒了水喝了兩口。門外傳來笑聲。
玲瓏在門外道：“小猴原來是陌大哥的徒弟啊？那可了不得，他功夫出神入化，那你豈不是也算是身手了得？”
“嘿嘿嘿！我還不行呢，不過我相信假以時日，一定能跟師父一樣厲害。”
“那好，我每日看著你練劍練功，看你敢不敢偷懶。”
“嗯！”
說著，兩人已經到了門外，門沒關，正看見陌飛雲坐著喝茶，也就笑著進來了。
玲瓏好不容易盼到他們回來，白術似乎心情不好，一直關在房裏。不過帶回來的這個小子確實可愛得很，不一會就玲瓏姐姐前，玲瓏姐姐後了。玲瓏聽得心花怒放，對他格外地好。
這會給他安排了房間住下，小猴吵著要看看師父的住處，便帶了人過來瞧瞧。
“陌大哥，我想你趕路辛苦，待會給你準備熱水去。”說著拉著小猴進了屋，坐在桌旁。
“有勞了。”陌飛雲點點頭。
小猴在他房裏轉了一圈，笑嘻嘻道：“師父，你院子可真漂亮，那兩隻兔子長得可真是肥。”
“說到那兩隻啊，我可真是急死了。平日裏為它們些新鮮蔬菜罷了，兩個小家夥口味越來越大，瞧長得肥成這樣，改明兒個可就竄不動了！”玲瓏沒好氣地道，那神情頗有些嬌俏。
陌飛雲想想，確實是這樣。那兩隻兔子個頭比去江南之前大了一倍有餘，實在不像是兔子了。
“肥一點才好，再肥一點，拿來烤著吃，油孜孜的，肯定香！”說著，小猴呲牙笑了笑，舔了舔嘴角。
玲瓏一愣，“你要是敢烤了它，我非教訓你不可！”
“不烤不烤！我絕對不敢，師父養的兔子，我怎麽敢烤來吃。”小猴連忙擺著手道。
陌飛雲一臉嚴肅，不知想著什麽。過了一會點點頭道：“烤兔肉其實也是有些講究的。”
桌邊另外兩個人都頓住，轉過頭來看著陌飛雲，“師父……”
“陌大哥……你真的要吃了它們啊？”
陌飛雲未答，起身道：“時候不早了，二殿下馬上就要回來了。”
玲瓏渾身打了個激靈，跑著出了院子。
小猴趴在桌子上，悶聲笑了一會，仰著頭道：“真是沒有想到，慕容大哥竟然是當今二皇子，那麽高貴的人，又那麽會打仗，而且師父你還是天地盟的少主……”
“這些都沒什麽，你自好好練武，將來也必定有一番大的作為。”
小猴猶豫了片刻，開口道：“師父，七月他真的回家了麽？以後都不會在回來跟我們一起住了麽？”
陌飛雲輕出一口氣，搖搖頭。“趕路也累了，你去休息休息吧。”
小猴看他眉宇間也有些疲憊，況且他知道陌飛雲的性子。也就乖巧地點頭出去了。
陌飛雲沐浴過後，剛換上褻衣，便傳來一陣敲門聲。白術在外麵道：“我煎了藥過來。”
陌飛雲披著外衣開了門，白術將藥碗放在桌上，笑了笑道：“也不枉我這幾日辛苦，這藥應該有效。不過要和上一段日子了。”
陌飛雲看著藥嘴裏發苦，麵上倒是一派自然，仰頭喝了。又拿起水杯倒了水漱了口裏的藥味。
“上次的藥丸還是吃著吧，雖然有些缺點，但是還是有些效果。”
白術看著陌飛雲，多少還是有些不自在。端了碗就想走。
“坐坐吧，我也有話想跟你說。”陌飛雲突然道。白術心中自然明白，有些事，是不能曖昧著的。
陌飛雲頓了頓，平靜道：“你與飛雨的事，我既不反對也不同意，若是有緣你們自能走下去，若是不然，他往後依舊是娶妻生子。”
“他比我想得遠，至於以後怎樣，我們誰也說不清楚。”白術歎息一聲，倒是平靜下來。那確實像是陌飛雲說的話。
“嗯。”
“你的內傷怎樣？雖說已有高人相救，可是□□還是少有為好。”白術誠然說的是實話，奉天身邊就他一個人，難免欲求厚重一些。一路從江南回來，這二人形影不離，總也看得出些端倪。
陌飛雲淡淡看他一眼，“動情比動欲更傷身，我不在乎這些，你不會不知道。從前是不會，現在……是不可能會。”
此話聽在白術耳中，已是驚詫。心中陣陣莫名，心痛如絞。“你這樣，值麽？”
“我累了，請回吧。”陌飛雲如是道。
白術知他不願多提，歎息一聲端著碗出去。走出門外，依舊不能平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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