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
陌飛雲清早睜開眼睛，兩人還是相擁著的姿勢，奉天摟著他的腰，四肢相纏著倚在身邊。陌飛雲靜靜躺了一會，奉天此時柔順的樣子，才像是個十八歲的少年。他眼神幾乎帶著寵溺，看著奉天鼻翼微微翕張，煞是可愛。
看看時候也不早了，陌飛雲輕輕將奉天環著他的胳膊移到奉天身側，剛弄懂了一下身子，奉天低吟一聲，睫毛微微抖動，緩緩轉醒。他迷迷糊糊抬頭看著陌飛雲，“再躺一會，我昨夜許久睡不著，你別動。”
陌飛雲無奈搖頭，“沒關係，再睡一會，我去去就回。”陌飛雲坐起身來，從衣櫃中拿了一件慣穿的黑衣慢慢穿上，見奉天翻了個身朝裏睡了。
外麵已經大亮，天地盟都有早期的習慣，陌飛雲推開門出來，園中已經有人灑掃。
用過了早飯，他便去了前院。秦伯正在打點賬冊，見他過來連忙迎上來。
“秦伯，我有些事想與您商量。”
秦伯笑著道：“少主不說，秦伯也猜到一些。少主要跟隨的人不能留在這裏，所以少主也要走了。”
“秦伯，其實這次回來，我爹的事已了，許多江湖恩怨也都了結了，我並不適合留在這裏。我今日便是來說這件事，還希望秦伯能夠諒解。”
“我雖然人老了，可是看事情卻還是明白的，隻不過，少主還是要多為自己想一想，這天高海闊，總能找到安身立命的地方。不要強求自己，得不到的，就算了。”
陌飛雲靜靜聽著，點了點頭。
“我跟飛雨雖說不是親兄弟卻勝似親兄弟，他日他在江湖上行事若有不妥，還望秦伯多多教誨與他。”陌飛雲轉而道。
“這是自然，我看過了，那孩子的個性，有耐力，隻要加以雕琢，必能成器。”
聽到這話陌飛雲也就安心許多。他就怕飛雨性格直率，他日一有不慎，怕是要吃虧。
“封大哥，秦伯也在啊。”
陌飛雲會有去看，萬鍾靈走過來，大概是來找她的。陌飛雲對她頗有些愧疚，方仲天的死畢竟也與他的離開有關。萬鍾靈病了一場，如今看來消瘦許多，臉越發尖削了。
“你大病初愈，怎麽就出來了？”
“我已經沒什麽事了，哪裏那麽嬌貴？我不過是出來走走。”萬鍾靈笑了笑，“我聽十七哥說你要走，原來是真的。”
方才的話，多少她應該也是聽到了一些的，陌飛雲點了點頭：“這兩日邊走。”
垂首點了點頭，萬鍾靈淒然一笑，過了半晌抬頭看著陌飛雲，“我本來以為，既然回來了，這裏便是家，沒想到，你根本沒有想過留在這裏。”
一時無言以對，他確實沒有想過留在江南，不管方仲天是不是還活著，他都沒有留下的打算。可是，這又怎麽說的出口？他無心欺騙，卻坐實了欺騙的罪名。
萬鍾靈粲然一笑，“怎麽這副表情？走了又不是不能回來？何況既然有一個地方能夠留住你，我和十七哥都會很高興的。”
陌飛雲看著她，許久搖搖頭道：“其實就連我自己，也沒有想過。謝謝你。”
“那個……還有一句話，本來我覺得不能開口來問，可是一想到你這一走，興許就是一輩子，要是那樣的話，我會一輩子都不安心的。”萬鍾靈突然深吸一口氣，像是尋找勇氣一般，“你是不是心中早就有了那個人？”
陌飛雲整個身子一震，那個人就算不說出口，互相也都明白。隻是這樣問出口來，還是叫人心驚肉跳。
沉默許久，陌飛雲平靜道：“我不知道……並不騙你。”
萬鍾靈笑了笑，表情嬌俏可愛：“我原來想不通，現在明白了。除了他，誰能把你這樣困在身邊？你卻還不知道，他對於你來說，到底是什麽。隻是你們都是聰明人，反而不明白了。其實我真的……很喜歡你，一舉一動中都是溫柔，這樣的男子那個姑娘不動心？可是我也不是傻子，我身邊有一個即使是死，也不能拋棄的人。而你，恰恰是我留不住的人。”
陌飛雲一陣默然，他深深為這個女子折服，她太過瀟灑，竟然沒有誰比她更堅強，更勇敢。
“要是太辛苦了，就回來吧，說不定那個時候我和十七哥成親，都養育好幾個子女了。”萬鍾靈調皮一笑，竟然得意洋洋起來。這是江湖兒女才有的灑脫和自信。
陌飛雲靜靜看著萬鍾靈纖瘦的身子消失在失業中，莫名悵然。他這一路，什麽時候才能活出這樣的灑脫呢？與江慕白一戰，他求死，其實帶著卑微逃避的色彩，與瀟灑二字相去甚遠。
在廚房忙活了一會，奉天火氣有些重，特地吩咐頓了老鴨湯，又端了親手燉的蔬菜粥和兩碟可口小菜到了房中。
奉天正起來洗漱，見他過來道：“我還道你出了門，這麽久也沒有回來。”
把早膳放下，陌飛雲走過去拿著梳子靜靜為他梳理頭發。這動作說不出的親近，奉天心情大好，“看你氣色也好多了，看來回京應該沒問題。”
“屬下本沒有什麽大礙，隻要不動用鳳凰訣的內力，自然不會有事。”
“那……也能與人親熱？”奉天回過身來，一臉邪魅笑意，望著陌飛雲。
陌飛雲沉默了片刻，道：“殿下想要？”
奉天用怪異的眼光看著他，想了想道：“我想要，而且想要你心甘情願的給我。”
這句話出口，不光陌飛雲愣住，奉天也有一瞬間心口一跳。陌飛雲沒有看他，過了許久，轉過身道：“屬下沒什麽不心甘情願的。”
似乎兩個人又在一瞬間回到了□□，奉天皺眉看著陌飛雲的側麵，冷聲道：“別再用這種口氣說話，分明是不甘願的，你隻當我是拿你來消遣的？罷了罷了！這件事再不要在我麵前提起，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也都與我無關！”
陌飛雲聽在耳裏，心中一冷。低聲道：“其實這麽久，誰還分得清楚是願還是不願……”陌飛雲深吸一口氣，“屬下特地準備的兩樣小菜和粥，趁熱吃吧。”
陌飛雲頭也不回出了房門，奉天看著敞開的門，愣了半晌，這才意識到陌飛雲方才這算是鬧了別扭了。他不知是喜是悲，這樣的怒火，算是在懲罰誰？
至於那句話，卻著實讓他躊躇了好一會兒。轉頭去看桌上整齊擺著的碗筷和精致的小菜，奉天一掃陰鬱，笑了起來。一樣嚐了兩口，喝了粥，“味道還不錯。”這斷然不是萬鍾靈那個丫頭做的，也不是天地盟大廚的手筆……
奉天欣然一笑，心中已經明白。
神采奕奕邁開步子出了房門，陌飛雨正過來，見他心情大好，奇道：“二殿下今日何事這麽開懷？”
“可有看到飛雲？”奉天卻道。
“我方才見他在後山看他指教大家練武。”
奉天點點頭，“找我何事？”
陌飛雨方才竟一時忘了，從懷中取出信來交給他道：“那邊已經準備妥當，準備回京。天地盟的事情有我，明日就可以啟程了。”
“嗯，你處理就好。”奉天點點頭，轉了個方向，往後山去了。
陌飛雨一時覺得這二人奇怪，也沒弄明白奉天到底高興什麽。
奉天坐在樹蔭下的石凳上，看著陌飛雲指教一群人練武。陌飛雲見他過來，交代了兩句走了過來。
“這邊熱得很，殿下怎麽過來？”
奉天怕熱，江南濕熱天氣，越發不適，平日裏奉天是討厭一身汗津津的，也就懶得動的。
“我來告訴你，咱們明日啟程回京。何況你過來，我怎的就不能過來？”
陌飛雲覺他的話未免有些無理取鬧，也不多說。
第二日，奉天帶著一小隊隨侍，騎著夜騎在遠處等著。陌飛雲相送到了官道上才與二人告別。陌飛雲看著二人白術的不舍神情，歎了口氣。
“別送了，就到這裏吧。”
陌飛雨看了看自己大哥，又看了看白術，一咬牙掉轉馬頭。馬嘶鳴一聲奔向天地盟前來送行的人馬，竟是頭也沒有回。
白術看著那策馬狂奔的英俊男子，眼睛微微發紅，許久垂首道：“果然不能跟莽夫在一起……也不知道道一聲別。”
這句話說得聲音極輕，陌飛雲卻聽得清清楚楚。“走吧。”這聲別不道反而更顯難分難舍了。
白術點點頭，跟著陌飛雲提著韁繩上了官道。
有件事不得不說，小猴知道陌飛雲要走，簡直鬧了個天翻地覆，陌飛雲不肯勸他，隻覺得男孩子這麽耍賴潑皮實在不成樣子。
奉天卻笑著道：“我看這孩子還挺心疼你，若是帶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免得飛雲心裏惦記著，倒成了我的不是。就帶回去吧。”
陌飛雲是沒有想到奉天能一口應了，縱使因為這句話小猴對他敵意稍減，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是既然奉天應了，他也沒有什麽不可以的，也就帶著這個少年心性的孩子上路了。
此時小猴被一個隨侍帶著坐在馬背上，幾乎是興高采烈。時不時還轉過頭問一問走在前麵的奉天京城風貌，奉天也不嫌他煩。
陌飛雲看著那二人，微微露出笑意。白術看他如此，也注意到那二人，一陣苦笑搖頭，“咱們公子有時候也還是有些孩子氣的。”
這一路就這麽悠閑地往京城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回去了，各位看到這裏不要以為是分開江湖和朝廷兩邊的故事，事實上這些事與奉天的命運息息相關，朝廷和江湖最後是串聯起來的，
所以這文前十章左右都是一個引子，一定要先過渡一下的。還請耐心看下去。
其實偶很不地道，本來初衷是寫成悲劇的。汗！俺是虐待狂也是受虐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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