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監獄七八裏外的一處小山包上。
這裏是一片果園。
不過眼下,樹葉早已落盡,隱約可以看到中間有一座屋子。
按照原定的計劃,這會李衛東應該帶著桂少寧去到哪裏,然後等待著常慶波帶人找上門。
他壯烈‘犧牲’後,桂少寧開始獨自逃亡之旅。
但,李衛東沒去!
不僅沒去,反而還帶著桂少寧躲在遠處,找了一個合適的位置,準備看戲。
天,漸漸黑了下來。
突然,一束燈光劃破黑暗,從果園那邊升起。
原本就時刻關注那邊的桂少寧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小心翼翼的露出頭,朝著那邊看去。
實際上,他壓根就不用這麽小心。
因為李衛東找的這個位置,距離果園還有三四百米。
這個距離,就算正常說話也不會被聽到。
而且他們躲在黑暗中,就更不用擔心了。
“侯三先生,那邊來人了。”
桂少寧見李衛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不得不提醒道。
“這麽快就來了?”
李衛東也頓時來了精神,雖然沒有手表,可按照天氣黑下來的時間計算,這會也就七八點鍾。
放在夏天,說不定太陽都還沒下山。
但在冬天,天早就黑了。
“看來他們對你挺重視的。”
李衛東一語雙關的說道。
他知道,此時那夥人肯定是常慶波跟向天明,但聽在桂少寧的耳朵裏,卻是說的花錢請李衛東來營救他的人,也就是他的同夥。
從正常的角度來說,見到‘自己人’,桂少寧應該去跟他們匯合。
但他此刻壓根就沒這個打算。
他被抓進去好幾年了,那邊的形勢什麽樣子都不知道,兼之是那批秘密物資的唯一知情人,不管放在哪邊,都是一塊肥肉。
對方與其說想救他,倒不是說是同樣打那批物資的主意。
所以,他一旦落到對方的手裏,也隻有交出物資這一條路可走。
問題是,他被關了這麽久,受了那麽多的苦,如今好不容易逃出來,又怎麽會心甘情願的把那批物資交出去?
這也是他找李衛東合作的原因。
盡管他同樣也不相信見錢眼開的李衛東,但相比那兩邊的人,李衛東無疑是眼下最適合他的人。
或者說是唯一能合作的人。
“也是我運氣好,遇到了侯三先生。”
“彼此,彼此。”
李衛東笑了笑,然後繼續盯著遠處。
與此同時,常慶波跟向天明帶著七八個人,從正麵一點點靠近果園裏的屋子。
手電筒的打開,並不是因為他們不專業,而是故意打草驚蛇,給屋子裏的李衛東傳遞信號,告訴他,可以繼續演戲了。
但手電筒都快戳到屋子裏了,那邊卻還不見半點動靜。
“李衛東怎麽回事?按照計劃,他不是應該朝天放兩槍嗎?”
向天明朝著一旁拿著手電筒的手下打了個手勢,同時不滿的對常慶波說道。
“情況有點不對勁。”
常慶波眉頭緊緊皺著,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那座屋子。
“那小子不會栽了吧?早就提醒過他,桂少寧不是易於之輩,讓他加倍小心。”
向天明想到了某種可能,恨恨的說道。
“砰砰砰!”
就在這時,黑暗中突然有槍聲響起。
本來站著的向天明,第一時間趴下。
“媽的,這臭小子,等回去後要他好看。”
向天明嘴上罵罵咧咧,但實際上,眼中卻帶著些許興奮。
槍響了,無疑就證明李衛東沒事,已經按照計劃開始行動。
“砰砰砰!”
手電筒這會已經關閉,但槍聲卻沒停。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向天明感覺耳邊似乎有什麽東西飛過。
還不等他說話,身後就傳來一聲慘叫。
“隊長,我中槍了。”
聽到手下的聲音,不但是向天明,就連常慶波也是懵的。
劇本怎麽有點不對?
當初明明說好的,朝天放槍,你特麽的專打自己人?
難不成李衛東叛變了?
這個念頭剛落,向天明就在心裏否決。
如果李衛東真的叛變了,那這會肯定不會待在果園裏,而是早就帶著桂少寧溜了。
還是說,現在開槍的並不是李衛東,而是桂少寧?
所以說,李衛東是真的栽了?
然後槍還被桂少寧給搶了。
想明白後,向天明就恨不能抽自己幾耳光。
當初怎麽就腦袋抽筋,同意了給李衛東配槍的要求?
明明知道他一個農村來的娃,沒接觸過槍,偏偏就信了他的邪?
“不對,兩支槍。”
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了常慶波的聲音。
他們當初隻給了李衛東一支槍,從監獄到這裏,荒無人煙,根本不可能撿到槍。
那麽,多出來的那支槍是哪裏來的?
他這邊搞不明白,果園的屋子裏,同樣有兩個人搞不明白。
“陷阱,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假裝釋放桂少寧,這是專門為我們準備的陷阱。”
屋裏,一個消瘦的青年惡狠狠的說著。
在他旁邊,還有一個麵色凝重的中年男子。
他們兩個就是這次負責營救桂少寧的行動人員。
按照‘自己人’透露出來的消息,常慶波跟向天明準備來一出欲擒故縱,讓桂少寧領著他們找到那批物資。
而他們則將計就計,直接來個半路截胡。
所以,在知道了常慶波的計劃後,他們並沒有輕舉妄動,而是老老實實的躲在暗地裏。
直到計劃開始後,他們才悄悄潛入這座屋子。
看著裏麵提前準備的東西,他們越發肯定,這裏就是常慶波為桂少寧準備的安全點。
所以,隻要桂少寧從監獄裏逃出來,絕對會第一時間來這裏躲避。
他們兩個潛伏在這裏,隻待桂少寧自投羅網。
等抓到人後,他們就會立即撤退,完全神不知鬼不覺。
到時候讓常慶波竹籃打水一場空。
計劃是好計劃。
可藏好後,左等桂少寧沒來,右等還不見人影。
就在他們急躁的時候,突然看到外麵有手電筒的燈光。
兩人精神一震,還以為是桂少寧終於來了。
隻是,當從窗戶借著一點光亮,看到至少七八個人後,他們就知道,上當了,受騙了。
來的壓根就不是桂少寧。
而是常慶波這一夥老對手。
那麽自然而然的,他們負責潛伏在常慶波身邊的自己人,出了問題。
要麽是叛變了,要麽是不小心被發現,於是常慶波利用他,給他們設下了這個圈套。
所以,自始至終,都沒有所謂的桂少寧逃出監獄。
有的隻是引蛇出洞跟甕中捉鱉。
毫無疑問,他們兩個充當了那兩條蛇,那被捉的鱉。
“待會如果有機會,你自己想辦法逃出去,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報上去。”
中年男子又抽空放了兩槍後,對那青年交待道。
“叔,那你怎麽辦?”
“他們的人多,這裏又離著監獄沒多遠,如果我不留下吸引他們,到時候隻會讓咱們兩個都折進去。”
“可是……”
“行了,記住,常慶波身邊的‘自己人’不可信。”
“嗯。”
青年狠狠的點頭。
果園這邊槍響後,自然也沒瞞過躲在遠處的李衛東跟桂少寧。
兩人聽著你來我往的槍聲,心思各不同。
李衛東則有些慶幸,他就知道常慶波跟向天明的計劃不靠譜,漏洞太多。
因為那夥人給桂少寧送信,不會一點把握都沒有,肯定想過被發現後怎麽辦,想過後招。
如今來看,人家那封密信,擺明了是投石問路。
就看常慶波會怎麽辦。
所以說,本質上,大家都在玩將計就計的把戲。
關鍵就看誰計高一籌。
如果他當時真聽了常慶波的話,傻傻的去果園裏等待,說不定這會連屍體都涼了。
好在他沒按常理出牌。
“侯三先生,謝謝您。”
旁邊,突然傳來了桂少寧的感謝聲。
“為什麽要謝我?”李衛東問道。
“您既然帶我來看戲,那想必應該早就猜到眼下這一出了吧?如果我先前進入果園,跟救我的人見麵,恐怕這會被堵住的,就是我了。”
桂少寧看似滿臉慶幸的說道。
但實際上,他的眼睛沒有半點波瀾。
卻不料,李衛東搖了搖頭。
“我說帶你來看戲,原本是打算看那些請我的人見我沒有按照約定的時間出現,肯定會氣急敗壞。
卻從未想過,監獄的人能這麽快找到這裏,並且雙方還發生了衝突。”
李衛東半真半假的說著。
“哦,侯三先生真的沒料到?”
“廢話,我外號叫鬼手,又不是算命的,哪能提前知道?”
李衛東一邊說著,一邊還有些慶幸。
“不過這也說明你我運氣不錯。”
“是啊,運氣好。”
桂少寧點點頭,然後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望著遠處槍聲尚未停止的果園發呆,不知道又在想什麽。
實際上,桂少寧剛剛的話,是出於本能的試探。
主要是這出戲,來的實在太巧了。
他也想過是不是李衛東故意的,但隨後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因為對方根本沒必要多此一舉。
那麽,就隻能是監獄那邊的人行動快,在他們逃跑後,就立即出來搜索,沒想到陰差陽錯找到了這裏,並且跟等待他的人撞上了。
桂少寧對於雙方是死是活,誰輸誰贏,壓根就不關心。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沒有再說什麽。
果園那邊的槍聲持續了十幾分鍾,就消失不見。
一切,又陷入了沉寂。
天邊不知道什麽時候掛上了一輪殘月,氣溫也越來越低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衛東突然起身,開始跺腳活動身體。
而桂少寧明顯比他更抗凍,隻是死死蜷縮著身子。
“好了,現在咱們可以走了。”
“去哪?”
“找地方睡覺,你不會真想在這裏熬一晚上吧?就你這身體,別真給凍死了。”
“哦。”
桂少寧這才努力的爬起來,實際上,他的雙腳已經有些不聽使喚了。
但相比能逃出來,能活著,這點苦又不算什麽。
兩人借著月光,深一腳淺一腳的朝著遠處走去。
他們並沒有再去果園那裏的屋子,什麽燈下黑的道理他們不是不懂,但問題是,他們懂,難道別人就不懂?
萬一還有人埋伏在那裏怎麽辦?
監獄裏,還是那間辦公室,這會屋裏亮著燈,幾杆大煙槍,在吞吐著,氣氛也顯得有些凝固。
“這麽說,你們把人給弄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