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第三次出發
張莫莫和老孟的請求,其實正中我的下懷,我也覺得無論是觀察這個病人,還是試圖跟他溝通,旁邊站著老孟還有值班人員,就會顯得很不方便。
“這個......”老孟低下頭想了想,他肯定是不想得罪張莫莫的,一點都不想:“好吧,值班人員就在外麵,病人有什麽異常,你立刻就走,千萬別逗留。”
“謝謝了老孟。”張莫莫表示感謝,同時又對老孟說:“你那個事情,我會和老高說一說的。”
這一下子,老孟就高興了,盡管旁邊還有別人,但我能看見老孟的嘴巴差點咧到耳朵根去。
老孟帶著值班員離開病房,這裏隻剩下我們三個人。病人坐在病**,這麽長時間,姿勢甚至眼神都沒有變過。
我仔細的看著他,可以說,這個人是我的翻版,沒有任何差別和破綻的翻版。我們倆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左耳被割掉了。
“你還認識這個嗎?”張莫莫拿出那張身份證,在病人眼前晃了晃:“認識嗎?”
病人不開口,眼睛也始終盯著病房的後窗。外麵正在下雨,後窗黑咕隆咚的,什麽也看不清楚。
張莫莫問了幾句,沒有得到回答,她顯然缺乏和這種人溝通的經驗,一時間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我輕輕走到病人麵前,彎腰蹲了下來,歪頭朝那邊看了看。老孟和值班員都站在隔壁的病房門前,隱約還能聽到他們在說話。
“你認識我嗎?”我摘下口罩,直直的盯著病人:“認識嗎?”
病人還是沒有說話,兩個人保持這麽近的距離,我能看到,他的眼神是呆滯而且無光的。事實上,他的精神狀態看上去還不錯,身體應該也比較健康,但他缺少的,恰恰是人最重要的思維和理智。所以,他的眼神很呆板,沒有一點點神采。
“能和我說說嗎?”我戴上口罩,站起身問張莫莫:“你是怎麽查到這個人的?”
“很湊巧。”
張莫莫的確在暗中調查我,本來,她想利用社會上的關係去查,但我以前在七孔橋很老實,名不見經傳,不好查。最後,張莫莫托了一個公安係統的朋友。
他那個朋友姓高,和老孟認識。張莫莫說查一個叫連成峰的人的時候,老高就想起來,前段時間老孟好像也提過這個人。順著這條線,張莫莫聯係上了老孟,老孟把病人的資料還有照片發給了張莫莫。
老孟給張莫莫介紹情況的時候說過,這個病人當時是在平鄉市楊樹鎮一個破舊的菜市場附近被發現的,有人開著三輪車把他給送了過來。病人身上除了那些雜物之外,還有差不多一萬塊錢的現金。如果沒有這些現金充當住院費用,老孟估計早就想辦法把他給弄走了。
“上一次,我就有些很納悶了,為什麽世界上會有長的這麽一樣的人呢?”張莫莫明顯還記得那個5:“你真的對這個人一無所知?”
“真的。”我無奈的歎了口氣:“你要相信我,我心裏的疑惑比你更重,心理負擔也更重,如果現在,你麵對的是一個和你一樣的人呢,你會不會還保持這種無端的猜疑?”
就在我和張莫莫小聲說著話的時候,病人突然笑了。他的眼神還是呆滯的,臉上的表情也很僵硬,笑的非常不自然,那笑容看起來總有種說不出的怪怪的感覺。
我沉默的思索著,有些事情,其實是有答案的。當初那個5在跳下山溝之前,就曾經和我說過,他為什麽叫5。
因為5之前,有4,4之前還有3。我當時就懷疑,按照他說的意思,難道和我一模一樣的人,一共有5個?
如果這樣判斷的話,眼前的這個病人,很可能就是1234其中的一個。
“這個病人的來曆,你有辦法再去查嗎?”
“怎麽去查?除了一張身份證之外,他什麽都沒有,即便去查,查來查去,查到的不全都是你的信息嗎?”張莫莫揉了揉太陽穴:“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麽多讓人感覺頭疼的事。”
麵對這個病人,我和張莫莫一點點辦法都沒有。他不肯開口說話,無法強迫他。更何況,精神有問題的人,即便開口說話了,說出來的話,我能聽懂嗎?我能信嗎?
“先這樣吧,這個人留在這兒,以後有需要的話,還可以再來。”張莫莫對我擺了擺手:“咱們先走,不要耽誤了自己的正事。”
我知道張莫莫還在想著我們後天出發的事情,跟著她就朝外走。可是我的腳步非常沉重,每走出一步,心就無形中朝下墜一點。
“喂......”
當我邁出第三步時,一直都沒有開口的病人突然喂了一聲兒。我趕緊轉身走到他跟前,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他。
病人的眼神,依然盯著黑洞洞的窗外,臉上的表情,依然是那種僵直的笑,但是這一次,他的嘴巴在輕輕的蠕動,明顯是想要說話。
“有什麽要說的嗎?你可以說出來。”我小聲對他說:“如果我能幫你,我會盡力幫你。”
“如果......如果......”病人連看都不看我一眼,仿佛自言自語一般的說:“如果有一天......你在一片荒漠中......看到了一支隊伍......無論那支隊伍......如何奇怪......如何恐怖......你都要跟下去......跟它們走到目的地......”
“你的意思是?”我能聽清楚這斷斷續續的話,可是卻不太明白,病人所表達的是什麽意思。
與此同時,我心裏又有些奇怪,這幾句斷斷續續的話,事實上思維和措辭都很清晰,不像是一個精神病人能說出來的。
病人說完這些,就不再開口了,這個時候,恰好老孟伸著頭從窗外朝裏麵看。我跟著張莫莫就走了出去。
我們一出來,病房的門哐當一聲緊緊關閉,屋子裏的燈也熄滅了。我忍不住又透過窗子看了一眼,黑洞洞的屋子裏,隻能看到病人的輪廓,他還是保持那個姿勢坐在**。
老孟又把我們讓到了他的辦公室,張莫莫問他,病人的病有沒有治好的可能。
“這個怎麽說呢。”老孟有點尷尬的笑了笑,說:“都不是外人,有什麽不瞞你,我們這裏的治療水平確實不高,資金還有技術力量,都成問題。所以嘛......這裏的病人,基本都以緩解病情為主,大部分病人的情況,屬於間歇性的,在這兒監管治療,到了病情穩定,就會讓家屬帶回去。這個病人啊,不好說。你是他的朋友,需要有個思想準備,精神方麵的疾病,幾乎無法痊愈。”
“好吧老孟,我要出遠門,短時間不能回來,他就暫時留在你這裏,相關的治療費用如果不夠,我隨時會把錢打過來。”
等我們告辭出門的時候,雨差不多停了,老孟把我們送上車,才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張莫莫開車出門,在外麵停了停,轉頭對我說:“這件事,如果不是我親眼看見,我會覺得,是自己做了個夢。”
“我也是啊。”我噓了口氣:“我寧願這是個夢。”
我們按原路返回了華陽,這一來一去,幾乎浪費了一夜時間,回來之後就開始補覺,睡了四個小時,我們又起來開始做準備,老王和寧小貓都來了,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都歸置好,裝到車上。
我們閑著沒事,開始議論到了那邊以後可能會遇到的情況。車盤古城的遺址,據考證是在胡楊河中遊至下遊之間,那麽大的一塊區域,真要去找,肯定很難。我們四個人都沒有去過那裏,現在靠想象去猜測不可預見的各種情況,其實屬於多餘。
到了晚上七點鍾,我們就休息了,第二天一大早,動身出發。
從華陽到那邊的路,基本和去旦猛的路線一樣,中間很順利,一直到了烏魯木齊西南方向一個叫“虎耳”的地方。一到這兒,張莫莫就跟提前聯係好的向導打電話。
向導在這兒等了我們兩天,一聯係上,馬上趕了過來。這是張莫莫一個朋友介紹的,靠得住。
向導姓毛,叫毛愛國,三十一二歲,父親是漢族,母親是維族,二十歲左右的時候就開始做這一行了,帶過科考隊,也帶過自駕遊的驢友,還帶過三支國外的探險隊。年齡雖然不大,經驗卻很豐富。
“叫我小毛就可以了。”毛愛國很熱情,笑容也很燦爛,不過我總覺得他的笑容裏,有一種職業化的因素。畢竟他是靠我們這樣的人吃飯的,我們一來,就意味著給他增加了一筆收入。
虎耳是個很小的地方,但是在這種邊遠地區,再小的地方也屬於中轉站,無論是朝西邊繼續走,還是從那邊回來的人,都要在這裏落腳。
小毛替我們找了一個住宿的旅店,位於虎耳的最邊緣。小毛一邊帶路,一邊跟我們介紹當地的情況,還仔細詢問了我們的目的地。
“胡楊河的故道,很少有人會去,有一段路機動車開不過去,需要用駱駝的。”小毛停下腳步,說:“咱們先進去,吃些東西,休息一下。”
“進去?進哪兒?”
“旅店啊。”小毛指了指身後一片歪七扭八的木柵欄:“這就是聯係好的旅店,價格很便宜的。”
“這是旅店?”我的眼睛直了,如果小毛不介紹的話,我還以為這是當地人養羊用的羊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