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雨夜醫院
陸放頂臨走時說的這兩句話,斬釘截鐵,仿佛不容我有任何的質疑。我還想再追著問,但他關上車門就走了。
我不敢再追,很明顯,陸放頂今天肯露麵,一定是他知道我到處找他,所以出來給我個警告。說實話,我的確不太敢跟陸放頂對著幹,他生性多疑,而且果斷無情,我如果真把他惹火了,難保會不會有什麽淒慘的下場。
我停車的地方是一條偏僻的小街道,陸放頂下車之後,片刻間就消失在前麵的黑暗中。
開車回去的路上,我有點提心吊膽,陸放頂連我的車子停在那兒都知道,那麽我現在居住的地方,他想查清楚也不是難事。不過轉念想想,他應該不會背地裏下手,如果真是那種你死我活的鬥爭,今天在副駕駛位置等著我的,就不會是陸放頂,而是一個拿刀拿槍的陌生大漢。
我回到住處,跟他們三個人聯係了一下,詢問準備工作。老王他們平時嘻嘻哈哈,辦正事倒也不含糊,已經準備妥當了。我想了想,跟他們說,後天出發。
華陽這個地方,我本來已經住的很習慣了,可是現在呢,我總覺得呆在這裏有點不踏實。
我把該收拾的東西收拾了一下,然後準備早一點休息,提前養養精神。還沒等躺下,我聽到門外有鑰匙開門的聲音,不用問就知道,肯定是張莫莫來了。
“這麽晚了,有事?”我看見張莫莫進門的時候,頭發上還有零星的水滴,估計是外麵下了小雨:“外麵下雨了?咱們剛通過電話,有事直接在電話裏說多好,還專門跑一趟。”
“有些事,電話裏說不清楚。”張莫莫把頭發上的水擦幹,坐到我對麵看著我,看的我心裏有些發毛。
“有什麽事,說啊。”
“我們四個人,算是同舟共濟,我一直都覺得,不該彼此隱瞞什麽。”張莫莫皺了皺眉頭,說:“你真的沒有隱瞞我們什麽嗎?”
“我能隱瞞你們什麽啊。”我一下子覺得心裏很虛,說起來,我隱瞞他們的事情已經不少了,盡管不是我的本意。
“有些事,你真的不知道?”
“我不明白你說的什麽。”
“咱們後天才出發,現在還有些時間,我帶你去見個人吧。”
張莫莫很幹脆果斷,拉著我就走,也不管現在幾點了,還下著雨。我拗不過她,臨時抓了件外套,跟她一起出門。
張莫莫開著車,我也不知道她要往哪兒開。我問她,她就說,到了地方就知道了。
這個時候,我突然醒悟過來,張莫莫或許是查到了什麽。她對我一直抱著些許的懷疑,雖然沒有明說,可我知道,她一直都有。我四個人等於是半路認識的,老王和寧小貓沒什麽背景,隻有我,讓張莫莫猜測不透。
她暗中調查了我,現在一定是查出了什麽結果。
車子在蒙蒙的細雨中一路飛馳,直接開出了華陽市區。根據張莫莫現在行駛的方向,我感覺她是朝著省會那邊開的。
一路上我幾次都想開口說點什麽,可是張莫莫心無旁騖的開車,我也張不開嘴。車子行駛了差不多一個半小時,到達了省會附近,但張莫莫沒進市區,順著市區外邊那條路繼續朝北開。
“咱們到底要去哪兒啊?”
“現在你這麽問,我也不知道怎麽回答你,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又行駛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我們到達了一個叫做平鄉的縣級市。這是個小地方,前幾年才由縣升級成市的,這邊過去有煤礦,算是半個工業城市,但是等礦產枯竭,煤礦都關閉了,下崗工人一大把,臨時發展別的支柱產業也來不及,屬於那種各方麵都拖全省後腿的地方。
我以前沒來過平鄉市,就覺得有點破,開進城區了,周圍還是黑燈瞎火的。張莫莫拉著我在這邊東繞西拐,最後跑到一個很偏的地方。
“我打個電話。”張莫莫停下車就打電話,我透過車窗外的雨幕,突然看見對麵的那道大門上,閃著一排已經殘缺不全的霓虹燈管組成的字。雖然已經不全,但我能認得出來,這是平鄉市精神病院。
張莫莫打通了電話,就跟對方說了兩句,然後掛掉。她揉了揉眼睛,在車上拿了個口罩丟給我。
“戴上。”
我的直覺告訴我,接下來,我們肯定要進去。醫院可能有醫院的規矩,我沒反駁,按照張莫莫說的,把口罩戴上。
大概六七分鍾之後,大門旁邊的小門打開了,有人撐著雨傘跑了過來,是個大概四十歲左右的男人。這時候已經是深夜一點鍾,對方肯定是在睡夢中被電話吵醒的,但是,這人沒有一點怨氣,看見張莫莫的時候,笑的那叫一個燦爛。
我知道張莫莫的哥哥這幾年在省會混的有頭有臉,如果張莫莫到緊鄰省會的地方半點小事,應該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張莫莫跟這個人聊了兩句,稱呼對方老孟。老孟跑回醫院大門的門崗,叫人把大門打開,車子直接開了進去。
這個醫院的規模不大,進院子之後是兩層的辦公樓,辦公樓後麵是一堵牆,牆後才是住院部。
當我們下車的時候,聽見那堵高牆的後方,隱隱約約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吼叫。雨夜中的精神病院,陰森恐怖的氣氛一點都不亞於亂葬崗。
老孟應該是醫院的頭頭兒,把我們帶到辦公樓的一間辦公室,倒茶端水果,忙活了幾分鍾才消停。
“人現在怎麽樣?”張莫莫捧著熱茶暖手,問老孟:“還好嗎?”
“這個事啊,我也很頭疼。”老孟抹了抹半禿的腦袋:“始終聯係不上家屬,老高跟我說這個事的時候,順嘴提了一句,你和病人,認識?”
“朋友,他父母雙亡,沒有親人了,你們肯定聯係不上親屬。”張莫莫放下茶杯,繼續問老孟:“他的那些東西,還在的吧?”
“在,都在這兒,我下午就從醫務處那邊拿過來了。”
老孟取了一個鞋盒一般大小的紙盒,端到張莫莫麵前。打開紙盒之後,我看見裏麵放著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張身份證,半盒揉的皺皺巴巴的黃鶴樓香煙,一條皮帶,還有一個錢包。
張莫莫拿起了那張身份證,這一瞬間,我的眼睛就定格了。
如果我沒看錯,這應該是我的身份證。我下意識的朝衣兜裏摸了摸,我的錢包就在身上,身份證在錢包裏。
身份證上麵有我的照片,姓名,出生年月,居住地址,以及發證機關。我的頭都暈了,因為我從來沒有補辦過身份證。
心頭的詫異促使我裝著從口袋裏翻東西,然後取出錢包悄悄看了一眼。我的身份證在錢包裏,並沒有丟失。
張莫莫不聲不響的看看身份證,故意拿著它在我麵前停留了幾秒鍾,讓我可以看的更清楚點。
盒子裏別的東西,就沒有什麽價值了,都是些小零碎。但是張莫莫連夜把我帶到這兒的意圖,我已經完全明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和老孟所說的,是一個病人,住在平鄉精神病院的病人,而這些東西,就是病人當時入院的時候隨身攜帶的物品。
我不由自主的朝著那堵高牆後麵的住院樓看了一眼,心裏湧動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
“老孟,我後天要出趟遠門,可能短時間內回不來,所以,想看看他,行嗎?”
“這有什麽不行的,都是自己人,現在不是探視時間,可人民醫院為人民。”老孟笑了,很殷勤,領著我們到後麵的住院樓。
老孟叫了值班員,在一樓最東邊的一個病房前停下來。我感覺這個住院樓就和監獄一樣,樓層之間有鐵柵欄門,每個病房的前後窗外帶房門,都加固了中指粗細的鋼筋。
病房的燈被打開了,透過窗戶,我看見病**坐著一個人。那人背對著我們,一動也不動。
“連成峰。”值班員用手電在窗戶的鋼筋上敲了敲:“連成峰。”
病**坐著的人沒有反應,連叫了幾聲,依然如此。值班的人跟老孟說,這個病人平時很安靜,也很老實,如果有必要,是可以進入病房的。
病房的門被打開了,我跟在張莫莫身後,慢慢的走到了這個人的麵前。
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張莫莫讓我帶上口罩是很有必要的,否則,我的出現一定會引起老孟的恐慌。
一個“我”,就坐在病**。
這一瞬間,我立即就想到了當時從西坡跳下山穀的5。我迷迷糊糊,因為分辨不清楚,眼前這個“連成峰”,是不是當時的5被救活了。
他有和我一模一樣的長相,身段,所有的哪怕最細小的生理特征都和我如出一轍。但他沒有左耳,左耳被割掉了,現在傷口已經痊愈了很久。
這時候,我立刻判斷出來,這個人,絕對不是5。5在臨死的時候割掉了自己的左耳,就算他被人救上來,救活了,他的左耳傷口也不會恢複的這麽快。
眼前這個人的左耳傷處,顯然是很久之前就愈合的。從時間上就跟5的情況對不上號。
“老孟。”張莫莫跟老孟商量道:“能讓我們單獨和他說幾句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