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圓坑

耳朵!

這個詞對我來說是很敏感的,我不可能忘記萬壽盒裏的耳朵。

那道聲音就如同一個通曉一切的大聖先賢,把關於耳朵和班達覺的事情講述的很明白。

被班達覺所隱藏的東西,不管是什麽,都會留下一點點痕跡。這種痕跡,一般會是一圈一圈很淡很淡的如同年輪一般的黑紋。這些淡淡的黑紋,其實就意味著受班達覺影響而隱藏在物體上的某些意識信息。

當我聽到這裏的時候,腦海中關於耳朵的記憶全都翻滾了出來。那隻萬壽盒裏的左耳上,的確有一圈一圈很淡很淡的黑紋。

“如果......如果那些黑紋時隱藏的意識信息......那麽......那麽該如何去解讀?”我的頭都抬不起來,但是一聽到這些很重要的線索,就把什麽都忘記了,脫口就問:“該怎麽解讀?”

在正常的情況下,由班達覺隱藏的信息,最後還要由一個精通班達覺的人去解讀,這樣解讀出來的信息比較完整。但是,如果一場災禍過去,精通班達覺的人都死去了,那麽隻能啟用一個很笨而且不太有效的辦法,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把帶著班達覺隱藏信息的東西,放在犛牛的眼淚裏浸泡,最後,會出現很薄很薄一層仿佛是鹽結晶的黑色物體。把這種黑色的物體收集起來,然後摻一點點屍油,再混合其它的材料,做成一炷香。

香在一個密閉的房間裏點燃,保證香燃燒時候產生的煙氣可以長時間的漂**在封閉的屋子中。人不斷的聞這種香燃燒的煙氣,可能會在不同的時間段,看到班達覺所隱藏的信息。

這種辦法是因人而異的,跟環境條件可能也有一定的關係。或許這個人嚐試,隻能得到百分之一的信息,而另一個人嚐試,則可以得到半分之十的信息。

但歸根結底,這不是最好的解讀手段,大部分信息是讀取不到的。

然而,除了這個辦法,就再沒有別的任何辦法把班達覺隱藏的信息實質化。

這道聲音的講述,都印入了我的腦海。等聲音講述完了之後,我的腦子似乎還是糊裏糊塗的,但是,我能感覺到身上的重壓,仿佛也在慢慢的消失。失去重壓,我的頭終於可以抬起來了。

我抬起頭的一瞬間,就看到了空間角落中那具已經幹硬如柴的幹屍,我不知道是我的視力出現了錯覺,還是別的什麽原因,我覺得,幹屍眼眶中閃動的那兩團淡淡的光,好像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很難判斷自己剛才聽到的是不是真正的聲音,我隻是隱約有些相信,可能一個人的信念足夠強大的話,那麽他的意念或許在一定的時間內不會消失。沒有人能看到這些殘留的意念,但肯定有人可以感應到。

就在我想到這些的同時,我突然間感覺自己的身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人。

那個人和我並排跪在一起,因為之前我一直抬不起頭,而且全身心都沉浸在班達覺的故事裏,所以一直到剛才,竟然絲毫沒有察覺。

我的餘光能瞥到這個人,他身上穿著一件很古怪的花花綠綠的衣服,古銅色的臉龐棱角分明。

我認得這個人!

這個好像從戲台子裏下來的人,曾經在“夢裏”教我辨認象雄祭文。

一瞬間,我又陷入到了那種一腦子漿糊,混混沌沌的狀態裏,我甚至有點分辨不清楚,我現在所看到的,還有剛才所聽到的,是真實的?或者根本就是我的幻覺?

“你知道,怎麽樣去解讀那隻耳朵裏的信息嗎?”

我一直沒有敢扭頭,說實話,我真的被嚇到了,隻用餘光注視著對方。這個人的語氣,好像也很平靜,他問我的話其實很明白,就是問我有沒有記住剛才我聽到的那些話。

“我......我知道......”我鼓起勇氣,慢慢的轉過頭,看著這個跟我跪在一起的人,不知不覺間,我頭上臉上都冒出了汗水。

這個人沒有再說什麽,他轉過頭,正視著角落裏那具不知道死去多少年的幹屍,然後鄭重其事拜了一拜。

這時候的我,簡直汗如雨下,額頭上的汗水和下雨似的不斷的朝下流。汗水粘在睫毛上,又模糊了視線。我低下頭,用袖子把迷住眼睛的汗水擦掉。

但就這麽一秒鍾的時間,我身邊的那個人,就如同蒸發了一般,完全看不到了。我不由自主的在周圍看了看,那個人的確是不見了。

我覺得自己好像沒了力氣,歪歪斜斜的坐在地上,重重喘了口氣。

空間裏恢複了平靜,靜的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我休息了好一會兒,才緩過這股勁兒。

我自己琢磨了一下,我有種很強烈的感覺,我感覺不管是我剛才聽到的聲音,還是看到的那個古銅色臉龐的人,它們似乎都是不存在的。但我能聽到,我能看到,很可能是意識的一種傳導方式。

我不太懂這些,肯定也說不出其中的道理,隻不過是自己感覺的。然而有一點,我還是相信,沒有無緣無故的事情,事情既然發生,必有其發生的動機。那個從班達覺隱藏信息中解讀線索的辦法,我已經牢牢記住了。那隻裝著左耳的萬壽盒還在華陽,如果我能回到華陽,我一定會嚐試一下。

左手邊的三個拱形洞,我還沒有涉足。我不確定進入之後,會有什麽結果,但是已經走到這兒了,肯定要盡力的把能搞清楚的情況完全弄明白。我帶好自己的東西,在三個拱形洞跟前徘徊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從中間那個洞口進去。

拱形洞內部經過了修整,不僅寬闊,而且地麵非常平整,但是在路麵上散落著很多碎石塊。手電光掃視之間,我看到兩邊洞壁有很多一尺見方的凹坑,這種凹坑一般用來放置油燈之類的照明工具,這就說明,在很久以前,拱形洞進出的人比較頻繁。

地麵微微的有些傾斜,走了不到十米,拱形洞拐彎了,除了地麵上淩亂的碎石塊,沒有別的東西。我全神貫注,在感應著任何最細小的動靜,不過,洞裏非常安靜,什麽聲音都聽不到。

又走了大概十來米左右,拱形洞好像到了盡頭,當我從拱形洞走出來的那一刻,手電光線立刻照射到很遠的地方,繼而擴散。

這時候,我感覺自己的眼睛和腦子,都有些不夠用了。

拱形洞出口前方不到十米遠,是一個很大的平台,平台上麵堆滿了小木車還有錘子鐵鏟之類的工具,這些工具用堆積如山來形容也不為過。

緊挨著平台的,是一個直徑至少在兩百米左右的巨大的圓坑。圓坑和平台連接的這一麵,掛著幾十道用木頭和繩索結成的梯子。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這個直徑大概在兩百米左右的圓坑,完全是靠人力一鏟子一鏟子挖出來的。

圓坑非常大,深度大約在二十米左右。圓坑的底部,還散落著一些工具。盡管滄海桑田,物是人非,可是看到眼前這一幕,我就能聯想到很多年前,無數的民夫在這個圓坑裏日夜不停的勞作,他們不斷的雜碎石塊,然後用繩梯把石塊搬運上來,再用小木車一車一車的運走。那三個拱形洞,其實全都通向這裏,避免來回的車子碰頭造成擁堵。

從現場遺留的工具來看,這個浩大的工程是在很多年以前被啟動的。但是,現場淩亂散落的工具以及沒有被撤掉的繩梯,已經完全說明,這個工程沒有做完,屬於半途而廢,勞作的人可能丟下工具,一夜之間全部撤走了。

還是那句話,在很久以前,如果沒有絕對的必要,那麽誰也不會進行這樣勞民傷財的工程。但是,我在這個巨大的圓坑旁邊看了很久,卻沒有看出,圓坑有什麽實際的用途。

唯一行得通的解釋,就是這幫人在這挖坑,是想要挖出什麽東西。

石門,象雄文字,圓坑......我皺著眉頭在思索,努力把到這裏以後搜集到的零碎信息整合在一起,盡力拚湊成一條比較完整的線索。

可以肯定的是,圓坑,巨大的地下空間,可能都跟象雄人有關。他們的勢力範圍不在這兒,不過,憑借象雄雄厚的國力財力,應該勉強能夠支撐這樣一個位於象雄本土千裏之外的異地工程。

但工程沒有完工,或者說,象雄人想要挖的東西沒有挖出來,這就說明中間肯定出現了意外情況。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一個大工程被迫中止,原因基本都差不多,那就是資金鏈斷了。

我猜想,這個工程進行的時候,很可能象雄和吐蕃發生了大規模的戰爭,他們要爭取高原霸主的地位。那一戰,象雄徹底敗了,戰敗讓象雄國內出現了混亂,政權也可能因此動**,在這種情況下,象雄人再也無法進行這個浩大的工程。

這時候,我突然又想起了剛才在拱形洞那邊看到的那具幹屍。他的不甘,他的悲戚,他的無奈,或許,全都是因為這個工程的被迫中止。

他的一生,可能都在謀劃這一件事,但是,國運的變化讓他始料未及,他可能知道,象雄一敗之後,就再沒有翻身的可能,這個工程,將要永遠停滯下去。

象雄人到底要在這裏挖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