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白茵陳?我看你所有的廣告,參演的節目,電視上寫的可全是白茵陳這個名字。”
“難不成,你是替身演員?那也沒聽過替身演員得照著演員整容的啊?”
他越說越是有些緊張,他以一種開玩笑的語調硬是把這種緊張感壓了下去:“你不是阿茵,那你得把阿茵叫出來呀,我今天要約見的可是我的女兒阿茵。”
他又認真看了看眼前的女子,確定就是一直以來跟自己碰頭的女子,這是開什麽玩笑?
白茵陳迎著他的目光,內心有些不忍,但她認為每個人都有知道事情真相的權力,有時候寧願在真相裏哭一場,也不願意被人像傻瓜一樣地欺騙著。尤其是在事關人倫的這種事上。
她想了想,說:“許素素阿姨,當年懷著孩子回了老家,因為精神一直抑鬱,後來又遭遇不名人士的多次騷擾和威脅,所以整個孕期她幾乎是吃不好,睡不好,別人懷孕都胖一圈,她懷個孕瘦了幾圈。”
白康擰著眉頭就這樣聽著“白茵陳”稱呼自己的“媽媽”為“許素素阿姨”,心裏越發涼了起來。但聽到許素素懷疑的往事,愧疚和心疼一齊湧上心頭,他眼眶也是一下子發酸了。
白茵陳沒有給他繼續傷感的時候,而是接著說:“她整個孕期身體不好,小孩子也是比預產期提前了好多天出來的,一出來小孩子就不怎麽好,被送進了新生兒科。”
“當時就檢查出小孩子有先天性心髒病。”
“先天性心髒病?”白康疑惑地看著她,她看著雖然瘦弱,但怎麽看都不至於像一個有心髒病的人。再說了,做演員情緒起伏這麽大,心髒病怎麽可能演戲?
白茵陳微微一笑,又有些抱歉地說:“白叔叔,別看我,我沒有心髒病。我之前就跟你說過了,我不是白茵陳。”
“真正的白茵陳,在被司空家收養之後,雖然養得很好,但這個病始終治不好,最終……她還是心髒病發,過世了。”
她盡量將聲音放鬆,盡量不要刺激到白康。
然而白康擰著的眉頭一點也沒有舒緩,一直在盯著她,換句話說,他根本不相信她的鬼話。
白茵陳歎了一口氣,又慢慢地說:“白叔叔,我知道我好好地坐在這兒,你不信我,那我把事情從頭到尾跟你說一遍好了。”
白茵陳說起了她被救的事。如果她沒記錯,這是她第三次訴說這件事了。天知道她還要說多少次。
白康專注地聽著,神情一直緊繃,然而他越來越暗淡的神情和緊咬的牙關說明,他已慢慢相信白茵陳所言。
最後,白茵陳真誠地說:“白叔叔,我也是有父母的人,我知道天下父母心是什麽樣的,所以我真的,不忍心欺騙你……”
“白茵陳,她,早已不在人間了。”
白康沒有說話,臉上甚至非常克製地沒有表示出很大的表情,隻是額上微微滲出的汗珠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咬著牙關,拿過手機,輸入了一連串字符。那是他去拜托了昔日的戰友,幫他去查江月白的資料。
資料很快調了過去,所有有關江月白的一切都眼前的這個女人所說沒有任何出入。
他知道,如果你隨便問一個路人你是想做大明星白茵陳,司空財團掌權人司空青之妻,還是一個普通的女大學生江月白,正常人都會選擇做白茵陳。但一個人除外,那便是江月白她自己。
所以,這個女人,不會撒謊,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撒謊。
那意味著,自己那沒見過一麵的女兒白茵陳,自己沒有享受過一天父女情感的女兒,早已在不人世。
白康握緊自己的手機,再鬆開,再握緊……他忍著不讓眼珠掉下來,卻將嘴唇都咬破了。
鹹腥的血水充斥著他的整個口腔。不知為什麽,他想起了之前在部隊的那些艱苦卓絕的訓練那些傷痛,都抵過如今萬分之一。
他的人生在他腦中像過電影一樣閃過,他甚至回憶起了還是孩提時候某一個悶熱午後的那一場雨。
他要死了嗎?不是說,人快要死的時候,就會像放電影一樣在腦中過一遍自己的人生嗎?他要死了嗎?
他不知道。
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的人生電影的每一個片段,都沒有白茵陳的影子。
以後也不會有了。
白茵陳叫了好幾聲,白康都沒有反應,她輕輕地推他,他還是沒有反應。
有過前車之鑒的她有些慌了,健康情況本來就不樂觀的白康如果再在自己麵前昏倒一次,那可就麻煩大了。
她耐心地在旁勸慰著,小心地安慰著,然而白康的眼神似乎在看著她,卻又似乎看穿過了她,好似她是一個透明的魂。
二十分鍾過去了,白康的狀態沒有任何改變。
她徹底沒轍了。
又要找司空青來救場了。
司空青想起了昨晚自己跟她沒頭沒腦的對話,心裏沒底,什麽也沒問,火速趕到現場。
然而司空青卻像是一劑有效的刺激物,白康一看到他立刻就活了過來,抓住他就問:“司空青!我的女兒,我的女兒阿茵呢?她……她跟我說,我的阿茵死了,是不是真的?”
司空青意外地看了一眼白茵陳,這個眼神引得她心裏直嘀咕:怎麽,昨天不是說了要告訴白康真相,你這個眼神幾個意思?
司空青收回眼神,心平氣和地問:“你都跟他說了什麽?”
白茵陳說:“一切。所有的一切。包括江月白。”
一股寒氣從司空青頭上迅速蔓延到周圍,白茵陳不用看他眼神都知道,這事,她和他,沒有想到一聲去。
但她不想再解釋,她隻是簡單地說了一聲:“該說的,我都說了。那我走了。”
沒有聽到回應。
但她知道,他一定是在心裏咬牙切齒地連名帶姓罵自己。
她直接回了家。
也不知道司空青是怎麽勸白康的,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處理的,總之他到後半夜才回來。
而且黑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