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過得真是讓祁時一點都不舒心。

舅舅和舅媽這回像是來真的，已經開始分居了，舅舅自己出去找了個很便宜的地下室住著，非說等初七民政局上班就去辦離婚。

舅媽在家哭天搶地，到最後連財產分割都拿出來說了，可舅舅的態度依然堅決，祁季已經成年，不存在撫養權的爭議，而財產本來就不多，舅舅打算淨身出戶，全都給舅媽。

而且舅舅還很決絕地給了舅媽最後通牒：“把現在住的地方所有你的東西都早點搬走，房子我不要，但現在這個租的房子是我外甥女兒出的錢，你沒有資格再住。”

祁時和祁季從小到大，見到過很多次他們的爭吵，雖然每一次舅媽都把“離婚”掛在嘴上，但是舅舅從來沒有當果真，也每一次都是舅舅低頭服輸，以至於這次他們鬧離婚的時候，他們都沒有太當真，隻是覺得大過年的還像小孩子吵嘴似的，弄得家宅不寧，一點兒沒有當大人的樣子。

連舅媽都沒想到，舅舅這次是來真的。

本來舅媽不依不饒要繼續鬧下去，最後不知道舅舅跟她說了句什麽，舅媽就麵如死灰，再也沒鬧了。

祁季都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突然變成了單親家庭，一下接受不了這個打擊，從初二開始就一直在酗酒，俞向春去勸，結果他還動了手。

一家子鬧得人仰馬翻的。

到了初五的時候，衛明來接祁時去參加同學聚會，一路上祁時都有些提不起來興致。

“同學們可都知道你在創業，”衛明看她興致不高，就主動跟她聊起來，“到時候肯定得調侃你的，可得做好心理準備。”

可祁時還是沒什麽興致：“一點小生意，本職工作都還受之前尹氏的合同限製幹不了，我主要在做基金會的工作，能有什麽好說的。”

“基金會不需要人捐款嗎？”衛明告訴她，“咱們同學幾個，現在可有的是生意做起來了的老板，人有了錢，就想著有社會地位，能有一些好名聲，做慈善是最便捷有效的方式，不管他們初衷是什麽，隻論結果，確實能幫到很多需要幫助的人，這些你都可以去跟他們聊聊看。”

“我這個基金會暫時不對外接受捐款……”

祁時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不對外接受捐款，是尹一景定下的規矩，可他從一開始接近她，就是有目的的。

他到底為什麽非要堅持基金會的來源從雙行直接劃賬，明明雙行的業務現在還沒做起來，甚至年前剛被尹氏以低價搶了一筆已經談好的單，對於雙行來說，這筆公益支出明顯是有負擔的。

唯一的解釋，就是基金會歸祁時全權負責，而雙行是尹一景本人控股的，基金會隻接受雙行的劃賬，就等於他在用他的錢來控製住祁時正在負責的基金會。

祁時想到這裏，突然改了口：“你說得對，既然是基金會，就應該對外接受捐款，隻要賬務公開透明，每一筆收入和支出都做好記錄就可以。”

“這些事我不太懂，但你是負責人，你有數就行，”衛明抓緊時間給她科普，“老班長你還記得吧？鄒文柏，人家現在已經做到了上市企業的副老總，雖然是靠嶽家發家，但也是人家的本事，每年同學聚會都是他最有儀式感的炫富環節，去年還給到場的每個女同學都送了一枝24K金的玫瑰花。”

祁時基本上沒參加過這樣的同學聚會，去年她倒是有印象，在朋友圈看到了好幾個同學曬的金玫瑰。

“他現在做什麽生意？”

“好像是外貿出口，具體做什麽的我就不清楚了，”衛明笑起來，“他還說要拉我一把，看看有什麽項目能合作，我這小公司，能有項目跟他合作啊，再說了，賺再多那也是公司的，何必把我私人關係貼補進去，替公司賺錢？”

這個思路才是合格社畜的慣性思維。

祁時心想，還真讓尹一景說對了。

他們公司把衛明這樣的人才，隻放在銷售部負責人的崗位上，卻又沒有在這方麵給予他足夠多的自主權和高額返點，其實是大材小用的。

“衛明，”祁時突然叫了他一聲，“我有個事兒在心裏琢磨挺久的了，不知道你感不感興趣。”

衛明勾起嘴角，一邊打方向盤左拐，一邊笑著問：“什麽事兒還讓你琢磨了這麽久？不會是突然覺得我工作能力還可以，準備撬我老板的牆角吧？”

“要不怎麽說你聰明呢，”祁時還真認真地接了話，“以你的能力，留在這裏，不覺得憋屈嗎？如果你們公司足夠愛惜人才，根本不會讓你在銷售部的位置上待這麽久。”

“你可才把祁季交到我手上，現在把我挖走了，就不怕他在公司吃癟？”

“祁季已經是個成年人，你帶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如果他有慧根，做得出來成績，你走了，你現在的位置總要有人坐。”

衛明朗聲大笑起來：“你還真會打算盤，不僅把我挖走，連我現在的位置都替你弟弟瞄準了。”

“但是這件事你說了也未必算，”祁時倒是很看得開，“他有沒有本事坐上去，是他自己的事。”

“如果我真的答應，你能給我怎樣的條件？”

“你隻管開口，隻要我能做到，一定盡全力去滿足你。”

衛明聽到她這句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記住你的話，我可是會當真的。”

“說話算話，我給你時間考慮，”祁時手機震動了一下，她低頭去看手機，“不過也別太獅子大開口，我這雙行現在還在創業階段你是知道的。”

“雙行有你，就是最大的資本，”衛明飽含深意地說，“那今天這頓飯，可就得好好吃了，拉來的生意，肉爛了在鍋裏，那當然是能多拉一筆是一筆了。”

“過幾天回公司，我就去找合夥人開會，”祁時回避了尹一景的名字，“到時候把能許諾給你的崗位和待遇都定下來，再找你細談。”

“那就靜候佳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