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時在跟沈誌文的嗆聲中,從未落過下風。

沈誌文很擅長以尹一景的名義,站在道德的製高點去PUA別人,這大概跟他從事的工作性質有關,絕大多數時候,他都需要先發製人,讓對手的心理防線先垮了,之後的局麵更利於他談判。

但祁時這些天跟著尹一景,也不是什麽都沒學到的。

她用沈蕾和沈誌文的關係,去反將了一軍。

沈誌文愣了愣,然後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尹一景當初對祁時的判斷,是客觀的了。

“還有一件事想問你,”沈誌文最後說,“你可以選擇不回答。”

祁時就這樣看著他。

沈誌文像是已經想過很多次這個問題,問出口的時候很冷靜:“你和衛明到底是什麽關係?”

祁時可以有很多種回答,但她隻是說:“跟你沒有關係。”

兩個人到了這個份上,已經不想遮掩自己真實的情緒了。

沈誌文這個人,是非常適合做公關的,就像兜裏揣著無數張麵具,根據麵對的人,隨時掏出來一張戴上,就可以切換不同的臉。

之前祁時總覺得,和尹一景比,沈誌文會好打交道一些,他為人謙和幽默,很容易拉近距離。

但現在回想一下,沈誌文才是最不好打交道的那個,他偷偷觀察、洞悉你的心,然後根據你的喜好打造出最容易獲得你信任感的形象出來,去迎合,而真實的自己,永遠被藏在某個角落裏。

眼下祁時就感覺自己從來沒有認識過他。

結束這次對話之後,祁時跑了一趟基金會那邊,基金會的工作人員正好在理賬,有人來跟祁時匯報情況:“已經有福利院來對接了,初步篩選之後,擬定了第一批點對點援助的名單,祁總你看看。”

祁時問:“這些名單是你們從福利院那邊提供的名單中挑選出來的?”

“對。”

“挑選的標準是什麽?”

“一些有生理缺陷的孩子,我們按照手術成功率來篩選,有些孩子太小了,有些孩子體重不達標,各種情況都有,我們參考了福利院給每個孩子附上的具體情況,然後谘詢過醫院那邊,綜合考慮之後出的這個名單。”

祁時自己並不是這方麵的專家,所以最看重專業領域方麵的意見,她點點頭:“是這樣就好。”

負責對接的工作人員還把後續治療方麵每一筆費用全都列了出來。

“這些是根據每個孩子不同的身體情況和治療方案初步擬出來的治療費用,也好給我們自己做一個前期規劃。”

祁時這次過來就是為了要這個東西:“我們確實需要一份最詳盡的策劃,你們後期也要注意跟進流程,我們要根據進度,分階段公示所有的賬目。”

“知道的,您放心。”

基金會的工作人員當初招聘的時候就明確要求了,必須有相關工作經驗,祁時自己本來就是摸石頭過河,什麽都不懂,所以具體去操作的人,就必須很有經驗。

這次過來,拿了完整的策劃案之後,祁時心裏總算是安定了一些,她開車出來,路上接到趙新蕊的電話。

“你最近有跟汪韌聯係嗎?”

祁時心裏一咯噔:“沒有,他出什麽事了嗎?”

“他辭職了,我去問的時候,沒人知道他在哪兒,完全處於失聯的狀態,”趙新蕊說話大喘氣,祁時都已經一腳油門急刹車了,她才接著說,“結果沒想到在我們公司人事部遇到他,他說在麵試所以手機調了靜音沒聽到。”

這反轉讓祁時猝不及防:“什麽?他去尹氏麵試了?”

“就說離不離譜吧,”趙新蕊的聲音裏透露出她的情緒,“他已經麵試通過、拿到了offer,我印象中不可能麵試當場就出結果的,而且他居然是來當人事部總監的。”

“……”

尹氏現在在幹什麽,人事任命這麽兒戲了嗎?

汪韌雖然一直都是做人力資源的,但他在原先的小公司裏都沒坐到人事總監的位置上過,居然跳槽到尹氏還能直接給他這個位置。

“你沒聽錯吧?”祁時開始懷疑人生了,“還是他被呂曉卉刺激了,都開始說胡話了?”

“誰說不是呢,”趙新蕊跟祁時的腦回路一致,“我也覺得可能是他腦子壞了胡說的,所以特意去問了一下,結果還真是,人事部原來的總監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據說還會有案底,公司這是什麽情況,中層要大換血嗎?”

祁時一下想到了什麽。

錢進和沈誌文都提到過的那個聯姻,到底是出於什麽目的被拿到台麵上來,被他們知道的。

尹一景和徐一諾的關係,至少沒有他之前口中的“小表弟”那麽要好,可現在看來,祁時的猜測思路卻和大家不太一樣。

在老董事長病退的時候,把徐一諾這個從沒有過任何經驗的人放到那個位置上去,背後又一直有尹一景出謀劃策,為什麽到了現在,他們兄弟倆的關係突然惡化到需要老董事長重新出山的地步了?

豪門裏兄弟鬩牆的事,港劇裏看太多了,真實生活中碰到,也覺得稀鬆平常,但尹一景這個人,腦回路從來跟別人不太一樣,而且別人看得到三步的時候,他至少看到了一百步,這麽明顯的兄弟反目,反而讓祁時開始懷疑,會不會是他們在一起做戲給別人看。

不過這些事現在都不是祁時關心的重點,她問:“現在汪韌人呢?”

“還在辦手續,我就在門口守著,一會兒下班把他抓著老老實實跟我們匯報,”趙新蕊問,“你有空嗎?”

“有空,”祁時說,“我現在過去,到停車場等你們。”

“好。”

汪韌這幾天的遭遇,他自己都覺得有點像在做夢。

自從大年初五那天,他接到衛明的電話到了地方,親眼看到呂曉卉跟鄒文柏開房之後,就一直在等著呂曉卉主動跟他提分手,一天沒聽到呂曉卉公布他的“死訊”,他就覺得自己又賺了一天。

結果分手的消息沒等到,等到了挖牆腳的消息。

他接到尹氏HR電話的時候,自己都有些恍惚:“我沒有投貴公司的簡曆吧?”

然而HR說的是:“我們看到了你五年前的簡曆,認為你非常符合我司崗位需求,請問你有沒有時間過來麵試?”

然後他就來了,而且當場就被通知過了,HR當著他的麵往他的郵箱發了offer,薪資條件優渥到汪韌以為自己沒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