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時回來的時候，完全沒想到祁季會過來找她。
舅舅把人帶過來的時候，還有些不太好意思。
但祁時已經快速猜到了祁季的來意。
“你想在嶽城找工作？”
“已經找了幾天，沒這麽容易，”祁季大剌剌地在地毯上坐下來，“學曆不夠，又沒有相關工作經驗，不太好找。”
“你知道就好，”祁時跟著盤腿坐下來，“現在幹什麽都不是你以為的那麽容易，更何況你硬件條件都不夠，那你現在有什麽打算？”
祁季想也不想就說：“去你公司先幹著。”
祁時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我說，”祁季理直氣壯地說，“去你公司先幹著，工資給我個六七千就行了，我也不給你惹麻煩。”
高中畢業，毫無相關工作經驗，上來就要求六七千的工資。
“你到我公司能幹什麽？”
祁季雙手枕在腦後，靠到沙發上去：“隨便幹什麽都行啊，我現在總不能回去吧？那找不到工作我吃什麽？”
祁輝在旁邊開口：“你先住我那兒，就沒什麽其他開銷，別給你姐惹麻煩。”
他馬上又對祁時說：“你幫著留意一下有什麽工作適合他幹就行，不能去你公司。”
祁時還沒回話，祁季就嚷嚷起來：“憑什麽不能去她公司啊？要不是你和我媽，她早不知道流落到什麽地方去了，還能去讀大學？要不是你們，哪有她今天？要不是因為她，我能沒大學讀嗎？”
“你自己沒出息考不上，別想著賴你姐！”祁輝大聲嗬斥道，“就你那成績，高中畢業證都是老子豁出臉麵去求來的補考機會，自己心裏沒點數嗎？”
祁時剛才和尹一景見麵之後殘存的一點好心情全都沒了。
她還保持著盤腿坐的姿勢：“我公司不養廢人，你想去可以，正常走麵試程序，自己去招聘網站上看崗位，我不可能給你走後麵。”
祁季答應得也痛快：“行，但你得給我生活費。”
猜都猜得到，這回他過來，肯定是受季婕的指使和慫恿，三歲看到老，祁季從小到大都是遊手好閑的性格，又衝動，祁時不是非要看衰他，但這麽多年的表現，他從沒有一次靠譜過。
“你有手有腳，去當服務員，隻要肯吃苦，也是能有不錯收入的，”祁時說，“我隻給你三個月生活費，三個月之後，不管你找沒找到工作，我都不會再管你。”
“那我媳婦兒怎麽辦？”祁季吊兒郎當地問，“她可是又懷孕了，還得補充營養。”
祁時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她又懷孕了？”
“我厲害吧？”
祁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俞向春小產才多久，以季婕找事兒的性格，肯定不可能讓她好好休養，每天幹家務絕對是少不了的，就這樣祁季居然還隻顧自己舒服，讓她懷孕。
這俞向春也是糊塗，自己的身體自己都不知道愛惜，還能指望別人多愛惜呢？
祁時一口氣堵在喉嚨口，上不去又下不來，可她什麽也做不了，最後忍了半天，還是給祁季直接轉了一萬塊錢過去：“就跟她說你找到工作了，把錢轉過去，讓她多買點補品補一補。”
祁季收了錢，還是那副欠揍的模樣：“我給她轉她也隻會攢著，我給她買了直接寄過去得了。”
可直接寄過去，多半會讓季婕給扣了，俞向春還是吃不了。
祁時想了又想：“你還是把她一起帶過來吧，懷孕了正是需要你的時候，長期這樣兩地分居可不行。”
“行啊，”祁季口裏嚼著檳榔，“她來了住哪兒，總不能我帶著她跟我爸擠一張床吧？”
祁時氣結：“你這像個男人說出來的話嗎？”
“我怎麽不男人了，我不男人她能一次兩次懷孕？”
簡直說的不是人話，祁時按著自己的太陽穴：“你們先回去吧，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祁輝立刻拖著祁季起來：“快走快走，你姐辛苦一天了，讓她好好休息。”
就算被拉起來往外帶，祁季的嘴還是沒堵上，他一邊被祁輝拉著往外走，一邊說：“她辛苦什麽，辛苦伺候男人？要不是男人給她出錢，她哪有本事開什麽公司啊，現在還沒怎麽著呢，就在我麵前擺起譜來了……”
祁輝大力把他扯出去，門都關上了，還能聽到他們吵架的聲音。
祁時無力為自己辯解，也無需為自己辯解，她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感覺上頭一突一突地跳著。
她突然想起來今晚尹一景的“門當戶對論”。
就算尹一景和那個唐湉湉之間沒有愛情，但他們從小到大的生長環境類似，家庭情況也類似，兄弟姐妹間為了財產爾虞我詐的複雜關係，他們都很擅長去解決。
而她呢？
祁時從小生長在祁輝窩囊、季婕跋扈的家庭氛圍裏，因為不是自己的父母，總是要看人臉色，而且這“恩惠”一生都未必還得完，他們會一直和她糾纏下去。
就好比今天的祁季。
能做到真的不管嗎？
他們來鬧的次數多了，尹一景會煩嗎？會因此連帶祁時一起看不起嗎？會覺得無法溝通嗎？會……後悔嗎？
這樣看來，門當戶對確實很重要，尹一景在拋開這些個人情感的影響下做出的判斷，果然是最客觀的。
祁時心裏煩悶，正要起身去洗澡，就發現手機震動了一下。
她沒什麽心情地隨便掃了一眼，發現是一個陌生號碼。
「今晚的話不夠準確，門當戶對固然能省去許多煩惱，但如果人生連煩惱都沒有，也夠無趣的。」
這信息沒頭沒尾的，但祁時知道，就是尹一景。
他連過去的號碼都不用了，不知道又是上哪兒弄到的她的手機號。
祁時重新添加了這個號碼的好友，然後發了一段語音過去：“不，你今晚的話很準確，門當戶對就是很重要，至少可以避免掉許多矛盾，相愛的時候能忍受，日子久了，總有一天忍不了的，兩個人在一起，可從來都不止是兩個人之間的問題。”